慕淮南的吻,从来都是霸道又蛮横,贴上来的当即便会让我觉察到痛意。但这一次,他反常地温柔又体贴。
我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没有力气,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柔柔软软,带着浓重又复杂的宠溺,吻我的眼,吸允着我的泪,从眼角到脸颊,最后轻轻碰在我唇上。
起身的很快。
我涨红着脸,心里羞辱又委屈。
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压抑的氛围终于被打破,我松了口气,转眼看见提着保温桶进来的沈修远。第一眼,我就看见他眼角大片的淤青。
皱眉,有点诧异。
“修远叔叔。”
我撑着胳膊坐起来,慕淮南过来扶我,我任由着他来,给我背后立好枕头,然后盖好被子。
“安安。”
沈修远的笑容有几分尴尬,因为脸部活动不叫僵硬,所以做什么动作都很滑稽,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拿出碗勺,一边舀烫一边和我说话:“慕淮南说你醒来的时候,我高兴的不得了。你这丫头,真是让我们吓死了。”
头还是细细密密地痛,坐起来昏昏沉沉,我声音轻飘飘丢问他:“我睡了很久吗?”
“一周啊!”沈修远端好一碗鸡汤,慕淮南坐在我床边,顺其自然就接了过来。
“我自己喝。”
我伸手,把鸡汤拿过来。
鸡汤温温热热的,我低着头喝,却还是能感觉到那双深沉冷冽的眸子,没有间隙地落在我身上。
看得我浑身发麻。
忍不住,我抬头看向床尾站着的沈修远,问道:“修远叔,你的脸怎么了?”
他微微怔住几秒,而后有些尴尬地低头,犹豫了几分,有些心虚地看向慕淮南,哀叹着开口:“还不是我没把你保护好,那样的情况还送你去上学,没做好身为叔叔的责任,你淮南叔就适当的惩罚了我一下。”
原来他这一脸伤是慕淮南揍得。
“是我质疑要去上学的,和修远叔有什么关系。”我有些替沈修远打抱不平,本来就是我惹的事情,怎么让他帮我背了锅。
慕淮南不动声色看了眼我碗里的半碗鸡汤,眉色深深:“喝汤。”
我本来就一肚子气,他又是这样淡漠地把我隔绝开来,让我实在忍不住开口埋怨。
“你都不是我叔叔了,凭什么管我。”
“你说什么。”慕淮南看着我,眼里是我分辨不出的复杂深邃。
我被他这眼神弄得微怔,一旁的沈修远忙笑着帮我圆场:“安安被欺负心里有气也是正常,来,多喝几碗鸡汤,可是我特别找的名厨熬制的!”
沈修远越是这样着急想保护我,我就越生慕淮南的气。
凭什么,他凭什么一个人就决定那么多人的命运,凭什么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要无条件服从他安排的人生。
我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我说,你已经不是我叔叔了,凭什么管我。”
“安安!”沈修远急匆匆把我手里的碗夺过去,帮我盛鸡汤的时候,夸张地使眼色让我忍一忍。
我偏不。
“慕淮南,你以为你是谁,只手遮天的王吗,孙悟空都做不到,你又凭什么!”
“安……!”沈修远是情绪最激动的那个,飞快端了鸡汤递过来,还没到我手上,就被慕淮南眉眼淡然地一抬手,打翻在地上。
伴着碗碟破碎的声响,还有他冷如冬水的嗓音。
“让她说。”
我被那一声破碎惊地发颤,但这也难阻止我心里的憋屈,积攒太久了,就算害怕,我也没有退路了。
退,恐怕只会原地爆炸。
“我知道你只当我是你养的宠物,开心的时候逗一逗,不开心的时候就不管不顾。你出钱养我,供我吃穿,当宠物我无话可说,但世上没有你这么狠心的主人吧,遇到事情,就把宠物往身前一丢,自己无事一身轻,让我这小羊莫名抗下所有明枪暗箭,惹得一身伤。”我说着说着,又有些想哭了,心里就像一个开了闸的水池,不小心又要被填满,水快溢出来了。
我用一声冷笑代替呼之欲出的哽咽,冷声继续:“呵,我现在才懂,我哪里算的上是什么宠物,充其量就是你养在身边的一件工具,一个随时可以用,可以牺牲的工具。”
心里的水池又被酸楚填满,终于,我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慕淮南沙哑的嗓子。
“说完了?”
其实我知道,不用说,他那么聪明,心里自然都懂。
“你不想我当你叔叔,我就不当,但你在你没还清欠我的债之前,我还是你的债主。”
钱,他每一次都是拿钱要挟我。
“无耻。”我又忍不住骂他。
“安安!”
沈修远忽然厉声呵斥我,叫停我的骂声。
“咱们都误会你淮南叔了,他做这些,都是为你好。”
这大概是我听过近期最可笑的笑话了。
“我差点被人砸死,这是为我好?”我冷笑出声:“那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他。”
说到“谢谢他”三个字时,我一腔愤勇盯着慕淮南,加重语气,咬牙切齿。
他脸色蓦地便沉了下去。
就像一头忽然被惹恼的夜郎,安静的等待捕猎的机会。
我睫毛如翼飞颤,发现他的趋于爆发的怒意,不是针对我。
“伤你的人,我会让她们加倍奉还。”良久,慕淮南幽幽开口,他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谁都逃不掉。”
我却想起有个词叫“马后炮。”
我都被伤过了,他才出手,教训几个小老板的儿子女儿,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吧。
“别再我面前装什么关心我,我不需要。”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我的仇人,我自己教训,不用你插手。”
“陆薇安你差不得了!”沈修远很少直呼我全名,他是生气了,我顺着那急躁的嗓音,看见他深皱的眉头时,就感觉到他有多生气了。
大概就是他最好的哥们儿被人戴了绿帽子那样打抱不平的生气。
“你淮南叔为了照顾你一周没闭眼,没吃什么东西,公司一大堆事情他都不去管,天天待在医院守着你,你可倒好,醒过来一顿骂,还有没有良心了。”
不知道慕淮南给沈修远开出什么威胁,让他忽然这么替他说话。
“彭家那个项目的事情……”说到一半,他顿了顿,掏出手机,搜索着什么,而后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显示的是几天前的新闻。
第一条是:
“彭氏集团新项目大获成功,七天估值已经上亿。”
第二条:
“收获神秘人投资的彭氏新项目,如何做到众人抵制,仍勇攀高峰的?”
神秘人……这三个字我和我自己名字联系到一起的时候,还有几分忐忑,但这说的就是我没差了,因为那项目,只收获了我一个人的投资。
继续读,第三条,竟然报道的是我。
“金融十年,唯一抗衡过慕淮南的女人,竟然未成年?”
我看着题目,心里“扑通扑通”加速跳了几下,点击进去,第一张图正是我跪在慕淮南脚边喊干爹的照片。
配在旁边的文字是:十年犀利的慕淮南,是否看出,他葬礼上收养的干女儿,短短两年就成了业内唯一抗衡他自己的商人?这究竟是慕淮南培养的继承人,还是马有失蹄,风光一生的老前辈也有被算计失势的时候?
直接拿我和慕海南比……把我吹捧的那么厉害还,如果不是“陆薇安”那三个字,我都有些怀疑这报道里真的说的是我?
无奈地摇摇头。
我顺着读下去,大概就是讲我这一路的成长描写成了一个商业天才的诞生历程。
第一次看见不是诋毁我的新闻,有点小紧张。
内容写,我虽然是陆家千金,但一夜间变成孤儿,负债累累,投奔老朋友,发愤图强,努力在两年时间迅速蜕变成圈子里的新力量,天才少女,如何养成?
后面密密麻麻的字都差不多是这种类型的,夸死人不偿命的。
可这根本就不是我。
新闻里的那个陆薇安,强大,独立,依靠自己这两年积攒下的一千万,用她独到的眼光,看中彭家新项目,即便冒着和业内巨头慕淮南结怨的风险,也执着不改变自己的决定,最终大获成功,成为十年来第一个和慕淮南并肩的新人。
十年来第一个和慕淮南并肩,呵,这么重的帽子扣下来,其实不过是第一个在慕淮南打压下还能让项目成功的商人罢了,即便是新闻里那个天才少女陆薇安,也远没有慕淮南零点一的实力。
我就这样被捧上了天,睡了一觉,外面的世界就像是翻了个天,我怔怔出神,看着沈修远把手机收回去。
“看明白了没。”他慢吞吞问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少女天才,看明白你淮南叔叔这一计局,设的是什么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