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些睁不开眼睛。
外面的太阳很好,透过窗帘洒进来,软软铺在被面上,闻起来带着腥热的气息,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慕淮南不在,可能是去公司处理事情去了。
我自己下床,穿好鞋子,在洗手间洗漱干净。
外面到处都暖洋洋的,我忍不住,便推开阳台的门站出去。抬头,就可以看见大团大团慢慢悠悠浮动的云彩。
天空,也是纯净又清澈的蓝色。
我忽然觉得有些难堪。
我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昨天晚上,甚至为了还债,主动要求他……
想到不敢继续想,我只觉得丢脸。
幸好慕淮南不在,否则,我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了。
忽然就没了晒太阳的心情,我愁眉苦脸回到屋子里,重新钻进被窝。
已经有些凉了,我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心里刚有几分平静,就闻到被子上,枕头上,床单上,四处都是慕淮南的味道。
怎么到哪儿都逃不开他,我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想要下床去,却听见门口开门的声音,和男人沉沉的脚步声。
应该是慕淮南回来了。
我用被子盖着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不想面对他,只好假装还在睡。
忽的,床陷下去,眼前徒然一亮。
阳光刺的我眯了眼,模糊看着慕淮南的人影,坐在床边,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正定定望着我。
慕淮南伸手,将我脸上凌乱的长发细心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站着凉意,我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脑袋耷拉着,全是微不足道的难堪。
而慕淮南只是笑,一边揉着我乱蓬蓬的脑袋,一边轻轻唤我的名字。
“安安。”
……
就这样,我在医院度过了三个月,等到恢复到差不多的时候,我重新回去学校。
高三这一年,时间过的飞快,好像我刚重新回去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次的摸底考试。
这段时间,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走着,不同的是周围的人都对我和善许多,方邬转学,彭皓白也没有消息。和那件事情有关系的同学们,大都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像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班长还是会将自己的笔记借给我朝,只是,我不小心看见了夹在里面的,他之前写给方邬的情书。
年少的我们,跌跌撞撞的成长,做每一件自以为了不起的大事,可渐行渐远之间,回头再看,那些年少轻狂,不过狂风暴雨里的细沙微粒,不值一提。
这期间方邬来找过我几次,她穿着便服站在我们学校门口,我远远望她,只觉得她成熟了很多。
对我的态度也和之前大相径庭,她手里提了杯奶茶,递给我。
“那家很火的奶茶,等你放学,就顺便排队买了。”
我道了声谢谢,便接下她的好意。
我们并肩向前,学校门口有两排陈年的梧桐树,春暖花开,绿油油一片,我听着她说话,偶尔抿一口甜腻的奶茶,偶尔笑笑,偶尔停步叹息。
我才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不同寻常的,就像我们存在这世上的每个个体一样,她之所以做那些事情,也归根于过往的经历。
坏人不是生来就带着恶性,而是生长在厌世,习惯了恶性罢了。
况且,方邬还小,远算不上一个坏人。
她说起,她为什么那么恨我,针对我。
因为她喜欢慕淮南,很多很多年了。
她说自己第一次见到慕淮南,是在家里的偏院,她因为犯错被爸爸惩罚,站在院子里偷偷掉眼泪,是路过的慕淮南,顺手在她怀里塞了一颗糖。
那颗糖的糖纸,后来被她叠成星星,一直放在身上。
用方邬的话来说,那时候的慕淮南,还是是个初入圈子的新人,但凭借天才的头脑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那时候的他,身上带着少年的锐气,大方,还有风度翩翩。
很难让人不多看两眼。
更何况是那时只有五岁的方邬。
后来她便偷偷记下慕淮南这个名字,日日夜夜地关注着,一点点看着那个棱角分明的少年,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方邬说的时候,话里情绪很重,有些感叹,有些沉重,又有些惋惜。
“我们总是要经历以后才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方邬忽然沉沉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我或许还不可能那么决绝的放弃慕淮南。”她说的时候,声音还是有几分哽咽,毕竟,那是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就此别过的:“他为了你开心,竟会买下我家的公司送给你。”
“呵呵。”说着她笑起来,满目哀泣,笑中含泪。
微风吹过,轻撩起她额际的发丝,那里的疤痕,触目惊心地暴露出来。
我忽然觉得这个姑娘有几分可怜。
但又想起夹在陈堃书里的那份没机会送出去的情书。
想来,动情的人,总多少都夹杂着几分可怜。
告别前我问她,有没有彭皓白的消息。
她只是摇着头叹息。
“彭皓白的爸爸死的早,前段时间听说他妈被发现和别的男人有染,偏偏彭老爷又是一排的封建思想,他家,恐怕不怎么太平。”
丈夫死了那么多年,还不允许老婆改嫁的,估计也就彭皓白他爷爷一个人吧。
最后方邬告诉我,希望我把她微信和联系方式都删了,从此以后,若命运里有牵扯,那自然会有交手的机会,若是没缘分,就别再见了。
她说其实到现在,她还是不不得不承认,自己挺恨我的。
为什么慕淮南,彭皓白这些魅力非凡的男人,都住围着我一个人转。
我笑着反问她:“如果一夕之间让你失去双亲,公司破产负债累累,用这样的代价换你慕和彭来喜欢你,你愿意吗?”
她愣了很久,没有回答。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先舍,才敢谈得。”
就像方邬说的慕淮南,他也曾意气分发,只是走上这条路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成熟的代价。
我和方邬告别,我删除了她。
也没有像当初那样决定,把他家的公司改成鞋厂。虽然她说她还是恨我,但我恰恰觉得这种直爽有点可爱。
日子就这样过,我好几次想去看看彭皓白,但项目的事情,慕淮南一直没让我插手。
他说等我度过高考,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所以我也没机会去彭家的公司了解情况,更不敢问慕淮南,毕竟他一直不同意我和彭皓白来往。
我还是我,艾梦还是艾梦,树人中学还是树人中学。
我和艾梦照常上下课,周末去沈修远家里打游戏,偶尔和慕淮南视频,他总是透着浓浓的疲倦。
还总是让我别太辛苦。
第一次摸底考试之后,我成绩很不好,几乎垫底。一个人窝在寝室里难过,好像辜负了一切希望那般难受。
慕淮南打电话过来,我忍不住就哭了。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有些乱,匆匆和别人说了几句外语,就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周围就安静了。
耳边传来他的笑意。
“傻丫头。哭什么哭,就算成绩不好,我还可以送你出国深造的。”
谢天谢地他没说他来养我。
我不说话,只是悄悄的哭,心里难受,闷在被子里本来没什么事情,但听见他的声音,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他问我,要不要过去巴黎玩几天,放松一下心情。
我说不用,还有很多功课。
然后他就说着些让我宽心的话,他的腔调有些懒,带着包容的怜惜。我仿佛能想象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他一定还要揉揉我的脑袋,亲吻我的额头。
叫我“安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这样无条件地宠溺着我了。
慕淮南还是忙,寥寥又说了几句,那头便又传来外语的声音,我不敢打扰他,很快便挂断了。
晚上,艾梦不在,沈修远也出差没在家,我一个人待在宿舍无聊,便拿了外套出去走走。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沿着街道慢慢往前。操场上三三两两的男同学还在打篮球,我忍不住放慢脚步,看那些面孔,满满都是陌生。
虽然临近夏天,但晚风还是有几分凉意,细密的风钻进我脖子里,凉的有些刺骨,刺在心里,还会痛。
定定站了一会儿,我有些怔松,就这样,我还是避不开地想起了彭皓白。
伴着冷风,心口的刺又在作祟了。
我转身,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食堂旁边的石板路,通向一片有凉亭的空地,我走过去,这里空空荡荡,只有脚踩枯叶的声音。
彭皓白消失在我生活中,已经大半年了。
我却还是总忍不住想起他,那个干净明媚,让我不忍他被我这种人沾染或者玷污的大男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走的太匆忙,匆忙到我偶尔会猜测,他真的出现过吗。
这个像天空一样纯粹,想梦一样美好的男孩。
我还有机会和他相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