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次我真的害怕了。
依照我的性子,以前有老爸诚邀,有陆氏集团做我的后盾,我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到处胡来,任性,打架都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
后来回国,又有慕淮南一直宠着我,他比我把还牛掰一些,所以我这性格,虽然少有收敛,但本质还是很难更改的。
我记得修远叔叔说过我,性子活的像一团火,怎么热烈怎么来。
但这一次,我深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懂得绝对不能告诉慕淮南的道理。
方邬说的没错,慕淮南的确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更何况,我这次的错误这么严重。
他信任我,把那么大的公司交给我,手把手带着我成长,可是到头来,我却暗地里使坏,把他公司的资产全转移到自己的手里。
现在钱赔光了,连还都还不上。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我本来的意思,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解释好像都听上去不可信了。
所以我是不敢告诉他的,他一定会生气。回忆起来,好像自从自己被他收养,我还没见过他对我生气的样子。
但我见过他生别人气的样子,很恐怖,那人直接开枪自杀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抖了抖。
我不怕他骂,也不是真的害怕坐牢或者被媒体断章取义,身败名裂,反正这些我都经历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让我真正害怕的是,慕淮南就此对我失望,像方邬说的那样,从此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想这样。
我才刚下定决心要和慕淮南在一起,矫情点的说法就是我想和这个人白头到老了,可偏偏我克服克服重重阻碍,终于看清楚谁对我是真心,并愿意放下心中戒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忽然半路跑出个方邬。
我的心就像被丢在半空,而地上有很多神枪手朝着我的心打来打去,我要尽全力躲避,不仅如此,还要寻找另一颗心的影子。
那颗心是慕淮南的。
脑袋里翻江倒海地胡思乱想之后,终于,会议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还有检察官。
“哪位是这里的负责人?”
检察官站在前面,手里拿着检查令,深色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赵昆站出来,脸色铁青着。
“有人举报你涉嫌造假数据,请配合我们调查。”
当我看到那些警察的时候,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我知道这一次我可能没那么好运了,或许真的躲不过去了。
我才找到了我的妹妹,才终于敢面对爸妈去世这件事情,终于发誓要调查当年你的种种情况,我才还不容易完成了几个我的第一次,老天爷你一定要这样和我开玩笑吗?
给我希望,把我举高高,然后用力摔在地上,粉碎我的所有。
赵昆跟着警察去配合他们调查,我留在会议室里,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听见方邬说。
“媒体很快也要来了,我呢劝你,相比起在慕淮南通过网络媒体知道这件事情,还是你现在给他打一通电话主动认错更好一些。”
我太了解方邬了,她这根本不是好心劝我,明明就是希望尽快看到她想看到的好戏,在此刻我打电话过去认错时,她就能看到慕淮南和我决裂的全过程了。
呵,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你赢了”我告诉方邬:“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什么感觉,爽么。”
方邬冷冷地笑:“呵,还远远不够,我要亲眼看到你身败名裂,终有一天跪在我脚边求我放过你的样子。”
我一双眸愤恨地瞪着她,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
敢怒而无法言,大概是这个世上最让人难受的事情。
“那我祝你成功。”说完,我转身便走出会议室。
虽然赵昆做了不好的事情,但眼下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着检查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心急如焚,他们如果真的和媒体碰面了,那就真的万事无奈了。
到时候就算慕淮南不教训我,也会有广大的朝阳群众教训我了。
“赵总,请允许我们查一下你们公司的账务明细。”
我走过去的时候,赵昆正带着检察官往财务走去。
路过公司公共办公场所时,大家都回头,讨论声不绝如耳,而检察官和警察也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估计很快在全公司都会传开了。
我也终于看明白,这根本就不是过来“了解情况”,分明就是已经确定公司犯法的事情,过来走走程序。
不然怎么会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根本不顾公司形象,不管会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我心里,越来越慌了。
“安安。”屋子里,赵昆把我的袖子扯住,拉着我往后站。
“一会儿,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做的。”
看着他一脸的大义炳然,看上去倒真把自己当个英雄了。
可我真的很想骂他是个狗熊。
“难道事实不就是这样?!”赵昆太可笑了,明明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策划了这一切,为了找掩护才把我拉下水,现在装英雄,有意思么。
赵昆沉沉叹气,很久,他烟波暗淡无光。
“对不起,我也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是这一点是我和他观点一致的了吧。
我开口:“现在合同我和你签了,名字我也挂了,帮你的掩护也做完了,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即便出于不同的理由和目的,造成的结果,在任何人看来,都会以为咱俩是一伙的,你让我怎么能撇清楚关系?”
赵昆不说话。
“你先把公关找好吧,一会儿媒体过来,或许我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就会被警察带走了。
众目睽睽,上市公司的负责人和股东,本来是业内的榜样,却被查出一切都是造价。
不知道到时候铺天盖地的新闻,会以什么题目为主。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爸妈。
我承诺的事情,或许很难做到了。
忽然手机铃声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我对检查官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出门去在走廊上接电话。
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看到慕淮南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我整个人神经便更加紧绷了。
这个时候他打电话过来干什么……睡醒了?
哆哆嗦嗦半点没接,对方已经挂断了。
我刚长舒一口气,手机便又响起来。
还是慕淮南。
我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还是接了。
“喂。”我声音有些颤抖:“淮南叔。你醒了?”
对方的声音不像是刚醒过来那种有点沉闷的,听上去反而有点清冷。
“你在哪儿。”他问我:“和谁?”
我含含糊糊半天,都收不清楚。
只能含糊其辞地赶紧糊弄过去。
“在同学家呢,哎呀你别打扰我,我们正玩游戏呢,今天不用管我了,我在同学家睡觉。”
说完我就连忙挂断了电话,大概是因为心虚,电话挂断以后,我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掌心都是细密的冷汗。
我不敢想慕淮南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失望吗。或许不止。
偏偏我最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觉得失望的人,全世界只有慕淮南一个啊。
虽然我明白纸包不住火,但……
我关了手机,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知道一切后的反应。
虽然十八岁了,但终归很多事情不是年纪到了,就敢承担。
等他知道了,说不定我已经被关起来教育了,到时候他想看我,只能到监狱里去,依照他的性格,才不会为了看背叛了他的我,亲自去监狱那种地方呢。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出了声。
“吱”,财务总监的办公室门被打开,检察官从里面走出来,站在我的面前。
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上面有省厅的印章。
后来,他指着那份报告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后面的警察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进去,脑袋嗡嗡地叫着,耳边是周围不绝于耳的讨论声,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要求。
“能不能让我自己走。”
电视上犯了错的人,都会被警察拿手铐烤着,若是那样走出公司,真的太丢人了。
况且,我转头看墙上的钟表。
三点五十分了。
媒体应该快了来了吧。
检察官开口:
“当然是你自己走,我们只是过来请你们去局里做些调查,没到那个地步。”
是我太紧张了吗?
跟着他们下楼,赵昆在我身边,他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安抚我,却被我不动神色地闪开。
都到了这个关头,我是真的分不清楚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方邬早早从会议室出来了,我们从电梯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倚着前台的桌子,一只手端了杯咖啡。
“一路顺风。”
远远看过去,我正好看见她抿了一口咖啡以后,轻轻冲着我比着嘴型。
眼神明明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媒体正好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来的不多,但从他们话筒上的logo看过去,每一家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媒体。
这件事情是不可能有保留的余地了,我想。
话筒纷纷朝我们涌过来,大家好像对赵昆没什么兴趣,都齐刷刷地冲着我过来,我被一群人围着,检察官试图阻拦,却失败了。
我眼里雾蒙蒙的,好像蒙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黑暗铺洒过来的哀伤。
四周是窃窃私语围着我讨论的同事,猜疑的,看好戏的,同情的,鄙夷的……
我开始头昏脑涨,胃里反酸,难受到想吐,这种感觉很熟悉,我曾经也遇到过。
在我回国参加爸妈葬礼的时候,业内无数前辈来参见,他们看我的眼神,他们讨论我时的语气,和现在一样。
都是负面的或者报以同情的。
从来都没有正视我的。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