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我自己，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被慕淮南温柔的假象欺骗了！
把手从他的掌心抽离，从被子里伸出来，我用双手捂住耳朵。
表示我不想听。
虽然耳朵被我自己捂住，但是隐约中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好像叹了口气，好像蹲的太久脚麻了，便起身活动了一下，传来摩擦的声响。
还听见他说。
“安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很难让你信服。”
既然知道，就别说了。
我在心底这样回答他。
“我会让你明白的。”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今晚是我搞砸了，我答应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让你了解。”
说完，我便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卧室的门被打开，我听见他说：“你睡了一天一夜，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然后门被关上，屋子里重新陷入安静。
我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我翻了个身，睁开眼面对天花板，和空荡荡的屋子。
手边摸到一阵光滑，我将其拿起来，看见是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儿，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心底的主观意识，我从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就觉得这个女孩儿除了五官和我很像一样，其他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了解你，自然可以观察到除了五官意外的地方，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或许会认为这照片里面就是我。
随便想一想脑袋就很痛，后悔死了，我刚才真不应该犯病去冲什么冷水澡。让自己清醒的方法有很多嘛，我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真是后悔莫及。
心里乱糟糟想着，没过多久，慕淮南就端着碗进来。
皮蛋瘦肉粥。
他坐在我身边，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然后送来我嘴边，我不动声色地偏头，不吃他喂来的粥。
“我自己来。”
我很少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待慕淮南，以前是因为不敢，现在，我既然已经找不出留下他身边的理由，我也不害怕他哪天会不要我了。
反正我已经做好了被丢掉的准备。
端着粥碗的手忽然一僵，我抬头看他，他正给我剥一颗鸡蛋。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刚才自说自话的小心思，情不自禁的就想了那些，也是这些想法让我心惊。
我之前不敢违背慕淮南的意思，之所以会害怕他，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害怕被他抛弃。
我以为我期待的一直都是离开慕淮南，但如今我才真的明白，原来我一直害怕的，才是离开慕淮南这件事情。
飞快的喝完了粥，又吃了慕淮南给我剥好的鸡蛋，还有退烧药。
肚子里撑得厉害，他又帮我测量了体温。
我看见他忙上忙下，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嘴唇也发白。
是太累了的缘故吗？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慕淮南端着空的粥碗走到门口，帮我关了灯，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
“早点休息。”
然后就听见身体撞到墙壁的声音，还有碗筷落地碎裂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从床上坐起来。
屋子里黑乎乎一片，我只能隐约看见门口走廊透进来的光，印在慕淮南的身上。
他摔倒了，身子颓唐地靠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扣着心口的位置。
他这是什么了？
我忍不住开口叫他：“淮南叔，你还好吗？”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去看看，却听见他逞强的回复。
“没事，你歇着，我只是滑了一下。”
然后他匆匆站起身走出去，关上了我的房门。
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屋子里，脑海反复都是刚才的场景。
慕淮南从来没有那样虚弱过，即便我知道他是工作狂，即便我知道除了抱着我的时候，他几乎不吃不睡可以连续公工作一整个礼拜，但我从来都不担心他的身体，因为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他，都是那副冷漠孤傲的样子，气场强大，看不出半分的虚弱。
但今天，他居然在我面前跌倒？
连碗筷都拿不住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掀开被子，我摸索到拖鞋的位置，然后下床开灯，走了出去。
我看见慕淮南在客厅的沙发上靠着，双目紧闭，眉心蹙成一个结，手指还放在胸口，面前的桌上，是没收拾好的粥碗。
他从来不会把要做的事情拖着不做的，除非，他真的难受极了。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口皱缩，钝钝地痛着。
“淮南叔。”我走过去，开口叫他。
那双紧闭的双眸终于在轻微的颤抖中睁开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茫混沌的雾气，在空中游离了一会儿，然后才万分疲倦地落在我身上。
他眼底的血红，看的我阵阵心痛。
“你怎么了。”
我问他，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短短四个字，我声音颤抖到没办法说连贯了。
慕淮南给我挤出一个很艰难的微笑，他将胸口上的那只手抬起来，向我伸过来，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不敢多想，干连忙靠过去，握住他的手，坐在他身边。
听见他青灰色的嘴唇动了动，开口，声音沙哑，低低喘息着。
“没事。”
“你这样，怎么是没事？！”我急了，他一定是生病了，可就连生病的时候，都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我生气，快气死了。
“乖。”他摸摸我的脑袋。
“帮……帮我去书房的抽屉……拿一个白色的药瓶来。”
他说话很艰难，很累，不过一句话，他断了好几遍才说完，说完又忍不住闭上了眼。
“好。”
我起身，往二楼跑。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早已经心跳加速，无法控制自己了。
很快就找到慕淮安吩咐的白色药瓶，我看到上面一大串外国字，不是因为，而且晦涩难懂。
虽然很好奇是什么药，但眼下耽搁不了，我赶紧下楼，倒了杯热水，坐在慕淮南的身边。
“吃几粒？”
“两……”
我赶紧倒出两粒药，配着热水帮他服用下去。
“还要我做什么吗？”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温柔地笑了。
“陪着我。”
我点头，和他坐的更近了些。
手里还握着刚才给他服用的药瓶，我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的慕淮南，他闭着眼睛，我也不想打扰他，于是拿出手机，点开翻译软件，想要对着这堆难懂的外国字进行实时翻译。
只是扫描框刚打开，我的手腕就被人握住。
顺着看过去，看到慕淮南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乖，别管。”
他又是这样，每次有问题就不让我管，总是什么也不告诉我，瞒着我，让我一个人瞎猜，这一次忽然病了，连什么病都不告诉我！
我生气，加上之前本来心里也有气，忍不住就对他吼了两句。
“别管别管，你除了跟我说别管，还会不会说别的？！你以为你是神还是齐天大圣啊！你可以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是吗？连病痛都打不到你是吗？！呵，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除了笨，除了蠢，除了反应迟钝，就再也没有可取之处了？也对，你那么厉害，那么高高在上，本来也用不到我这种没用的人的。好吧，既然你可以一个人扛那你就扛吧！我再也不管你了，我再也不自作多情关心你了！”
说完，我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手腕却被身后冰凉的手握住。
他的力气很小很小，小到我根本不用挣脱，他抓了一会儿，便自动滑下去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转身过去，看着他半睁半闭的眸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都这样了，我干嘛还和他吼啊！
明明都是我的错，却听见他低喘着对我说。
“安安，对不起。”
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慕淮南告诉我，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但是很少发病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吓到了我。
我不信。
我把那瓶药打开，里面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而生产日期，才出厂不到四个月。
“你骗人。”
我肿着眼睛瞪他，但是心里的揣测却没用来揭穿他。
慕淮南看着我笑：“我是个骗子，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我还是想哭。
看到他那么虚弱，我就忍不住想哭。
“我又不是要死了，干嘛哭个没完没了的。”他抬手，帮我擦眼泪。
我顺势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终于，放下自己幼稚的自尊心，跟他道了歉。
“对不起淮南叔。”
我低着头，甚至不敢迎上他湿漉漉的眸子。
头顶传来他轻轻的吐槽。
“傻丫头，你没有对不起我。”吃了药的他好像有了些力气，但说话仍旧很累的样子：“是我没有把答应你的事情做到。”
“不！”我摇头：“我不该和你闹的，明明知道你那么忙，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还紧抓着你不放，是我太自私了。”
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慕淮南轻轻叹气。
“就说你傻吧，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比你重要的？”
可能是因为他病着，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对了几分让人忍不住相信的柔软。
我抬头，看见他深沉的眼光，剑一般的浓眉，慢慢舒展开来。
“淮南叔。”我伏在他的肩上，不敢压着他的胸口，怕他的心脏难受。
我捧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点点地暖着。
“我虽然知道我没什么用，也又蠢又笨的，现在才发现自己连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但是……”我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整个人都不怎么有底气：“但至少我可以陪着你，就像我生病的时候，你陪着我那样陪着你。”
陪伴，对于我们这种常年孤独的人来说，其实比想象中还要重要的多。
慕淮南忽然伸开手臂，将我抱在他怀里。
吻我的额头。
我不躲不闪，反而伸手揽住他的腰肢。
这一次我又败了，我心里清清楚楚，无论做多少准备，无论提高多少警惕，慕淮南这潭水，我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但现如今至少我明白，我躲不过去不是因为慕淮南有多凶悍，多强大。
归根究底，因为我爱上了他。
爱情，大多数时候都是致命且混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