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南就是这样神奇的一个人,只要是我脆弱无依,情绪崩溃的时候,就一定可以看见他。
他几乎出现在我每一个难堪狼狈的时刻。
然后接住我,抱着我,心疼我。
他的怀抱很暖,被他这样抱着,就像翻过了白雪皑皑的千山,风雪将我冻得透彻,却在快要冻僵的时候,看见忽然升起的太阳。
慕淮南的怀抱,就像是那个太阳。
良久,他轻轻捧起我的脸,柔柔地勾起唇角。
“以后啊,你要学会化妆,这样就不会轻易哭了,因为哭的时候你想想你的妆画了那么长时间呢,哭花了多可惜啊。”
我皱眉,这个段子很老,网上都不知道流传了多久,回忆起来,差不多是和那句“别提头,皇冠会掉,别哭,贱人会笑”一起流行起来的吧。
慕淮南还真是个跟不上潮流的老头子。
“什么鬼,这句话早就过时了好不好。”我毫不留情敌揭穿他:“你还是别学什么网络用语,听上去太非主流了。”
他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一边抱紧我一边有些委屈地埋怨道:“你们班主任说过,家长要走进孩子的内心,要学着你接受和喜欢她们喜欢的事物,我很费力才从网上学了这些段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假装很有趣行不行。”
我笑他。
“堂堂慕大老板,也有需要别人给你认同感的时候啊。”
他的头抵在我的额际,轻轻蹭了蹭,又痒又绵:“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只要你的。”
他就是这样,总有千百种套路等着你去钻,明明是我笑话他,结果现在被他逗的害羞着说不出话来。
我用拳头锤他胸口。
“老司机。”
“我怎么就老司机了。”他委屈。
“情话一箩筐,信手拈来,还不是老司机?!”
“可我是真情流露。”
他在我眉心落下一个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开始习惯他的吻,他的温热,他的拥抱,好像有这些在,我当下那一刻,便会什么都忘记了,只想一心窝在这短暂又缥缈的温存中。
就让我在他怀里躲一躲,暂时逃避开这冷漠无情的世界吧。
过了很久,我听见他叫我。
“安安。”
每次他这样叫我,我心里就像注入了一股暖流,舒服极了。
这世上叫我安安的人很多,但这种慵懒的,像毫无预兆的大海,在不经意间将我吞噬。
这种吞噬,是一种安然的吞噬。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句“安安”。带着慕淮南独有的味道的“安安”,就像一根细长的针,扎进我的心头。把慕淮南三个字刻在我心里,让这个人,这个声音变成一种魔咒,只要是听人念起,或者听见那熟悉的嗓音。心底就会浮现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和酸楚。
这是绝症,永难治愈的。
慕淮南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拜一拜你的爸妈。”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离我远去,定格在我刚才的位置。
离开他的怀抱,周围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以后,我好像才慢慢恢复正常。这种正常大概意味着,可以像平常那样思考。
我不是前几天才和赵昆声讨过他么,而且明知道他对我不是……
为什么一碰到他的身体,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被他抱进怀里,我就会把什么都忘了。
理智,自尊,自爱,甚至信誓旦旦要做成的事情,也都抛在脑后了。
不可以,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一定要提醒我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慕淮南走回来,重新站在我身边。伸手过来,想牵我的手。
我却冷静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还是执意伸过来,要牵我的手。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还是躲,一边躲,一边问问题,试图让他别再靠近了。
再靠近,我可能又会难以自持了。
“今天是陆老爷三周年忌,我不会忘了的。”
我皱眉:“我之前也没来过,你怎么知道今年我就会来的。”
慕淮南笑着站近了一点:“因为我的安安十八岁了,成年了啊。”
我还是猝不及防被他牵了手。
他靠近我,碰我的手时,好像一股电流,刺激我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让我连带着大脑,都酥酥麻麻。
好像一瞬间又什么都忘记了。
只想缩在他怀里做一只听话的小猫。
“去买菜,回去做牛肉面给你吃。”
我乖乖地被他牵着走,他把我送到车子里,转身却往反方向走。
我爬在车窗上看着他的背影,走到一家小卖部里,这毕竟是郊区,连个餐厅都没有,方圆几公里,唯一存在的就是这间商铺了。
我看见他转身回来时,手里多拿了一瓶牛奶。
慕淮南回到车子里,把手上的牛奶递给我。
一面发动车子引擎,一面淡淡开口:“哭那么久,身体里水分都哭光了,先喝这个解解渴吧。”
我捧着牛奶,却一脸的不情愿。
“你究竟偷偷站在那里看了我多久啊。”
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哭了那么长时间……
他笑着纠正我。
“我没有偷看,从头到尾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
想起自己刚才那么窘困,我实在有点抬不起头。
“有心事干嘛不和我说。”
过了一会儿,慕淮南告诉我:“自己偷跑过来,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地方可是会闹鬼的。”
毕竟是坟地,虽然是白天,但我听到慕淮南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连说话都不经意结巴起来。
“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那么容易会被你糊弄啊。而且,我胆子可是很大的,鬼有什么好怕的。”
他笑:“是么。”
我别过脸去不理他。
他又说话:“那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我后背一凉。
我其实最怕鬼,从小就还害怕,别说是鬼故事了,我连带鬼的笑话都不敢听。
但既然刚才牛逼吹出去了,我如果不撑下去,怕是很没面子。
“随便你。”我故作不在乎,但心里七上八下跳得厉害。
“从前有两个人很相爱,但一次事故中,男的为了救女的死了。女方伤心欲绝,情绪崩溃之下相信的世间那些鬼怪传说,她相信那个男人一定不舍得离开,变成孤魂野鬼游离在这个世界上。”
乍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没有营造出什么恐怖的氛围,我舔舔嘴唇:“你继续说。”
“然后女孩儿就走遍了这世上所有穷凶极恶的地方,那些坊间相传出现过孤魂野鬼的地方,她都孤身一人走遍了。”
我忍不住感慨:“爱情好伟大。”
慕淮南笑笑,故事继续:“很多媒体采访她,报道她,因为她去过的那些地方大部分都是很危险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都走不出来,唯有她将所有的地方都走遍了,人们好奇,爱情的力量究竟能支撑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想从那个女孩儿那里,找到答案。”讲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我。
薄唇轻抿着:“你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我赶紧点头,俨然一副沉静在故事里的样子。
“那个女孩儿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有一天,她走遍全世界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因为她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他的魂魄,没能和他相遇。她哑着嗓子嘶吼,带着浓重的哭腔,可怜极了。她抱着自己,大声哭喊‘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为什么啊。’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是那个熟悉的,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男音,对她说:‘你以为你这些年能平安从那些穷凶恶极的鬼穴出来,是什么原因?’”
最后一个字落下,故事剧中。而我,沉浸在故事了,久久无法回神。
后知后觉,耐人寻味,越品越有味的一个故事。
想了一会儿,我开口:“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鬼故事啊。”
哪有这么感人的鬼故事。
可慕淮南怕偏偏就是要强词夺理。
“这是个故事,并且故事里有鬼,所以是鬼故事。”他转过头轻轻看了我一眼:“考虑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可以先入为主想什么带入带有自身简介的看法,知道了么。”
讲故事也能讲出大道理,这点我就服慕淮南。
“好啦。”莫名其妙被教育,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知道我讲这个故事是为什么么。”
我想也没想就答:“为了告诉我考虑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错。”
我心里有点崩溃:“那是啥?!”
怎么一个故事还延伸出那么多旁的话题?!
“在所以穷凶恶极的地方,能独善其身不被伤害的太狠的人,大都因为背后有深爱她的人默默保护着。”
我皱眉想了想。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安安。”慕淮南却忽然叫我。
车子在这时转了个弯,我跟着猛晃了一下,听见他说。
“你现在混迹这行业如鱼得水,因为有我。”
他到是一点也不谦虚。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除非我死的太早。”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有点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因为“保护你一辈子”这句话,还是“死”这个字。让我忽然情绪变得低落无比。
“我不想听这个。”
我把脑袋转向窗外。
“所以我希望你乖乖听话,别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否则,脱离了我的保护,你会很危险。”
虽然他的口气很淡,眼神偶尔写满了认真朝我看过来,眉心皱着,但我还是不开心,觉得他这话说的未免太自大了点。
我心里有些嘀咕,为什么他会忽然说起这个,为什么忽然要我乖乖听话?难不成是发现了我和赵昆合作开公司的事情?我就说嘛,他怎么会好端端从巴黎赶回来,他那么个大忙人,怎么可能为了我爸妈的忌日归国?
不像他的风格。
但转念一想。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大发雷霆把项目终止把赵昆开除了,到目前为止他还那么淡定,好像也不太能说得过去。
算了,想那么多也不可能把这个家伙想明白的,他太复杂了。想得只会让我头痛而已。
车子停了,到超市门口,他下车,我没下去。
我跟他闹脾气。
“你自己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慕淮南没有勉强我,自己走进去了。
车子里没有了他的味道,一下子显得舒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