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彭皓白的床边整整一夜，终于熬到他退烧。
我在厨房煮了白粥热着，就等他醒过来。
彭皓白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号码是未接显示，我没敢接，对方挂断以后，我才看见屏幕上一长串都是同一个号码。
我有点担心，这么多电话打过来，肯定是有很着急的事情。
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太好，但关键时刻只能特殊对待了。
我照着那个电话拨了回去。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彭皓白！再联系不到你，老爷子就要去和安坊要人了！老爷子本来笃定慕淮南不敢动你，没想到今天一天关于你被他抓了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你如果没事就说一声，再晚一点，老爷子就要到和安坊了！到时候，和安坊和我们香坊都会免不了有一场大灾难！”
我还一句话都没机会说的时候，对方就一顿言语轰炸。
终于等到他说完，我才有机会差了句嘴。
“您好。”
对方可能是听到电话里是个女声的音色，吓了一跳。
“你是谁……为什么会拿着皓白的手机！”
“我是皓白的朋友，他……”我看了眼床上昏睡着的男人，不想让电话那头的人担心。
“他出去和朋友喝酒，还没回来。”
我明显听见对方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你是他的什么朋友，女朋友吧。”
被这样问，我一时间没法回答。
“皓白从来不让女人进他家里的，你既然能接他的电话，想必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发愣。
“我是彭老爷的管家，平时负责小白和他爷爷之间的交流。我叫叶飞。”
“叶飞叔叔你好，我叫陆薇安。”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七年前慕淮南身边你的那个陆薇安？”
“是。”
对方不说话了。
“您刚才说，彭老爷要去和安坊找慕淮南要人？”
“嗯，如果今晚之前还联系不到彭皓白，老爷就要去了。”
我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幸亏打过去了这个电话。
“少爷就算喜欢胡闹，向来不会失联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今晚就是整整一天了。”
“那您让老爷别担心，彭皓白他很好。”
对方的怀疑毫不犹豫：“我可以相信你么。”
毕竟我曾经是慕淮南的人。
“叶飞叔叔我……”
“小薇。”
彭皓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虚弱地叫我。
“你醒……”我转过身去，忙改口：“你回来了。”
不能让撒的谎露馅。
“手机给我。”
他强撑着坐起来，我去扶他，把手机给了他。
“叶飞叔。”彭皓白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虚弱，用了点力：“怎么了。”
“现在没事了。”
我站在旁边，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个女孩子是谁。”
彭皓白听完这个问题，忽然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脸色一红，听见他说。
“未婚妻。”
“既然是未婚妻，就该带回来给老爷看一下。”
“我知道啦，有机会我就带回去。”
说完他挂了电话，目光热热地看向我。
他叫我：“老婆。”
“住嘴！”我捂耳朵：“不许这样叫我！”
他伸手过来：“老婆求抱抱。”
我被这阵仗吓坏了，他虽然平常也是这个状态，时不时就卖萌撒娇装可爱，但是……
现在这个全程紧张的状态下，实在很不适合。
“你够了。”我一脸嫌弃：“你不用和你爷爷打个招呼吗？”
毕竟他爷爷都那么着急了。
彭皓白摇摇头，还是伸手过来。
他的身子越来越往我这边靠，眼看着就要从床上摔下来。
“你小心点啊！”
我冲过去扶住他。
“怎么这么不老实。”
“反正有你照顾我啊。”
“对了，为什么和安坊的家宴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可你爷爷那边却不知道？”
“因为这是和安坊的家宴啊，请来的都是和安坊内部的人，所以香坊那边不知道也是正常了。”
“和安坊，光是内部的人员，就那么多了？”
彭皓白挑眉：“和香坊彼此彼此啦。”
想来沐城才应该多少人，和安坊那么多，香坊占同样多，怪不得坊间传言，说慕淮南动动手指，沐城都会塌一半。
那天晚上，夜色凄凄，彭皓白缩在我怀里一动不动，我说要上厕所他都不放开让我去。
“要去一起去。”
……
他一副英雄就义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
夜深了，他埋在我怀里的脑袋忽然抬起头来。
叫我：“小薇。”
“嗯？”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他的话里带点犹豫，和不自信。
“小薇，如果你只是可怜我，心疼我当时奄奄一息快死了的话，我不想勉强你的。”
他声音很小，小的可怜：“虽然梦寐以求想要你做我老婆，可是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听着他有些颤抖的声音，感受着怀里温热的存在，心里不是滋味。
这一路走来，彭皓白疼我爱我，想尽办法让幸福，而且，九九也很喜欢他……
可是我对他，除了感激之情，真的还有其他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我已经分辨不出爱情的样子了，或许是因为我早就不会爱了。
慕淮南把我伤的体无完肤，我哪有什么资格来谈爱。
但对于彭皓白，我的确没什么好报答他的，除了我自己……
可是……
我不想为了还债再一次出卖自己了。
生命周而复始，那些故事，也总辗转往复。
“小薇。”彭皓白又叫我。
“嗯？”
“我觉得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嫁给我的话，我们就能偷偷把小九九接回来。”
“接九九回来？”我眼睛亮了亮，但转念一想有些不对劲：“接回来她也没身份的啊。说我们的孩子？刚结婚孩子就七岁了？”
我忍不住吐槽：“哪吒么。”
“哈哈哈哈哈。”彭皓白笑起来，笑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倒吸冷气。
“你小心点。”
“反正……”彭皓白认真想了想：“就说，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子，然后你可以扮演一个苦情的家庭主妇帮我这个花心大萝卜养孩子。”
彭皓白这个神一般的脑洞，我只想给他点个大大的赞。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笑：“只要能把你拐回家，傻子就傻子吧。”
“傻瓜。”
我看着彭皓白，这家伙，为了娶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做了多少的蠢事情，现在为了我还把自己说成那样。
我心有点疼，但更多的是感动。
“彭皓白。”
我把他抱的更紧了些。
“我不想要太张扬的婚礼。”
我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领个本本就行了。婚礼……就请自己家人吃吃饭就好，行不行。”
怀里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开始颤抖了。
过了很久，他才堪堪从我怀中抬头，看向我。
“小薇，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他吞吞口水：“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不后悔吗？”
“嗯。”
其实想想，我不过只是想求个安定，九九也需要一个家，嫁给彭皓白，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一切真的会慢慢好起来的。
彭皓白的伤慢慢好了起来，我常常关注着和安坊的消息，不是为了关注慕淮南，而是有些担心傅沉叔叔。
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冒险的。
好在一切平静，没什么大事情传出来，慕淮南也没有再来为难我。
我想，他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吧。
我们就像两盆仙人掌，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把对方伤的体无完肤，等到分开，就需要足够的时间恢复。
彭皓白的伤好一点的时候，他要带我去拜见他爷爷。
“本来不想带你见那个老头子的。”
彭皓白一边穿鞋一边絮絮叨叨：“都怪叶飞，他那张大嘴巴，把你的事情全告诉我爷爷了，结果我爷爷说我要是不带你回去，他就发全国通缉令通缉你。”
……
我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吐沫呛死。
“你们彭家人做的事情都这么特立独行吗……？”
他穿好鞋子，牵着我出门去。
“我爷爷很慈祥的，你放心吧，他一定不会拿棒子吓唬你的。”
……
我忽然开始心慌了。
香坊在城东，和安坊在城西，两个完全对立的地方。
同样都是旧时的建筑，老房子，老弄堂，蜿蜒向内，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在路口停下来。
我跟着彭皓白，朝巷子里走进去，两边是老式庭院小区，听彭皓白时候，这里住的都是香坊老一辈退下去的成员。
“退休了还包房，待遇可比好多白领好多了……”
彭皓白眼睛眯起来：“嫁给我以后，这里的房子都是你的。”
“讨厌，别不正经了。”
路的经尽头是个老派的复式小楼，香坊与和安坊有些不一样，这里没有空旷的院子和无数的花花草草，这里更加冷清，人不少，但总觉得建筑物少了点人情味道。
到处都死气沉沉的。
走进复式小楼，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头发有些发白，但颇有气质风度。
“叶飞叔。”彭皓白走过去，把外套脱掉就丢给了他。
原来他就是电话里的叶飞，一个管家，这么风度翩翩，不知道彭皓白的爷爷是什么样子。
“老爷子在二楼书房。”叶飞说着，转过头看向我：“您就是陆小姐吧，可以把包交给我，等你出来我在交给你。”
“叶飞。”彭皓白忽然打断叶飞，眼神有些冷意地看着他：“这是我老婆，你这是干什么。”
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的，叶飞说是帮我保管皮包，实际是防备我包里装了什么有害老爷子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罢了。
“没事的。”
我忙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来交给叶飞：“这是应该的。”
“谢谢陆小姐理解。”
叶飞拿着背包和外套离开。
“小薇。”
彭皓白凑过来，好像受委屈被怀疑的人是他一样，脸颊皱皱巴巴堆在一起：“你别往心里去，叶飞那个老头儿就是防备心理太重。”
“没事的。”
我当然能理解，因为我是慕淮南的人。
曾经。
我也因为这个身份遭受过很多非议。
被怀疑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