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我才想起来，九九给过我一个的微信号，说周末可以视频聊天。
从包里慌慌忙忙找出来那张纸条，搜索，他的昵称很可爱。
叫陆家小九九。
孤儿院的孩子，都是没有姓的，她不知道自己姓慕，只有一个名字。
当年登记时候，彭皓白托人填写的，才让她叫了九九这个的名字。
陆家小九九。
我心里甜的和蜜一样。
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他刚好在线。
收到小九九的消息：“陆阿姨！”
我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奶茶店里出去。
手机收到了小九九的视频聊天申请。
“喂！陆阿姨！”小九九在电话那边，笑的很开心。
“我走在街上，拦了辆车。”
“你不是说以后每周都会来看我嘛，你上周没有来，微信也没有添加我。”
他说着说着，小脸瘪着，很委屈的样子。
“对不起九九，阿姨刚回国，太忙了，所以临时就有事情耽误了，今天我可没有毁约哦，我正往孤儿院去呢！”
屏幕里原本苦巴巴的小脸忽然露出笑意：“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他激动的连问了好几个“真的吗？！”
我笑：“当然啦。”
“那我在孤儿院乖乖等你！”
“好。”
挂了电话，我心疼的厉害。
七年了，小九九一直孤零零地在孤儿院生活。
院长说，他比同龄的孩子都聪明，反应很快，很多前来领养的夫妻，见到小九九第一眼都很喜欢，他长得好看，脑袋聪明，反应灵活，本应该在两三月就能被领养走的。
院长说，他很奇怪，平时表现的很棒，但在领养前，和那些领养夫妻相处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低沉压抑，不开心。
没人会想要一个小小年纪就死气沉沉的孩子。
所以一直到七岁，他都没有人带走他。
我当时听到院长这样说的时候，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地叹气。
幸亏他没有被人带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他了。
但这样想，却是太自私了。
院长告诉我，小九九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样子。
思绪乱糟糟地想着，车子停下来，已经到孤儿院了。
照常院长在门口等我。
“你总算来了。”
她说：“上周小九九说你答应了他每周都来，结果没有来，他坐在院子里一整夜。”
听到院长这样说，我心抽着痛得厉害。
“好在你今天来了，他在里面等你呢。”
“谢谢你院长。”
告别了院长，我直奔九九的房间。
充满童真的屋子里，小九九一个人坐在里面看书。
“九九。”
我走进去，轻声叫他。
他回头，看见是我，微皱着的小眉头，一瞬便伸张开来。
“陆阿姨！”他冲过来抱住我：“你总算来啦！”
我抱着他坐下。
“怎么不和其他孩子去院子里玩？我看他们在做游戏呢。”
小九九摇头：“我不喜欢交朋友。”
我叹息。
这点，倒是和我一模一样。
“来，让我看看我的九九长高了没有呀。”
他从我怀里跳下去，小身板挺的高高的。
“我长得可快可好了！”
我笑：“那就好。”
“哎对了，彭叔叔呢，这次他也没跟你一起来吗？”
我摇头：“你彭叔叔最近会很忙。”
那天晚上我和小九九呆了一夜，陪他看书，陪他睡觉。
能像个母亲一样，陪他一整个晚上，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和九九在一起，能什么都不想，放下一切外界的纷扰，只把专心地爱着九九，陪着九九。
我觉得我活这么大，做的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下了我的九九。
第二天该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一对夫妻，过来收养孩子的。
“他们这是第三次来的，之前来过两次，观察了很久，上次临走前跟我说，他们看上了九九。”
我和院长并排在院子里走，听到她这样说。
“他们希望领养九九？”
院长点头。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复杂，好像千百种情绪一下子都涌上心头了。
我应该为他开心的，他终于可以找到完整的家庭，享受爸妈完整的爱。
“那俩夫妻是做什么的？”
“都是大学教授，结婚十多年都没怀上一个孩子，所以想来领养一个，夫妻俩人很好，看上去很爱孩子的样子。”
我点点头。
是个不错的家庭。
“陆小姐。”院长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很喜欢九九。”
“嗯。”
“所以，你也很希望九九能有自己的归宿对吧。”
我点头。
心里的酸楚却漫成江河。
身为母亲，却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别的人接走。那种感觉，简直比拿刀子剜我的心还让人难受。
“我懂你的心情。”院长拍拍我的肩：“这些年你几乎是陪着九九长大的。”
我喉咙被酸楚堵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相信九九也会一直记着你的。”
“嗯。”
我深呼一口气，吞下喉咙的酸楚：“院长，可以让我见一下那对夫妻吗？”
“好。”
那对夫妻是真的喜欢九九，他们甚至连九九喜欢吃什么都清楚。
我想请他们吃顿饭，可是想不清楚该以什么身份。
我只是经常给孤儿院捐钱的人而已。
钱不多，连个股东都算不上。
我和那对夫妻在孤儿院谈了很久。
他们很好，很善良，很爱孩子，家庭状况也不错。
平平凡凡，简单自然，大方有爱。
正是最适合孩子成长的环境。
我找不出任何阻止他们的理由，甚至……如果我真的希望九九幸福，或许应该赞成他们领养九九。
可是我心痛的厉害，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直到我离开孤儿院，我都难受的觉得天昏地暗。
好像，那个唯一可以支撑我的支柱，也没有了。
我坐在回程的车上，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飘。
好像身体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了，什么都不剩下。
现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想了很久。
我还剩下个妹妹。
我还有陆氏集团。
我随便找了个酒店。
我在沐城没有家，离开慕淮南，离开彭皓白，根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在酒店里，我睡了三天三夜，关手机，断网络，谁都联系不到我。
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只要回到沐城，就有让人崩溃的无数事情，铺天盖地向我袭过来。
好累。
第三天我开了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
都是彭皓白打过来的。
我没有拨回去，觉得没有拨回去的必要。
我办理了退房手续，去陆景瑜的疗养院住了几天。她虽然偶尔会有些痴傻。但我们姐妹之间专有的默契很特别。
她抱着我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就让我很安心。
我想，这世上还是有需要我保护，需要我支撑的人和事情。
比如九九，比如景瑜，再比如陆氏集团。
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再次见到彭皓白的时候，是我在陆景瑜的疗养院呆了一周的日子。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他，眼神很淡。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如果不是这里的院长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差点就要找慕淮南去要人了！”
哦，我差点就忘记了，这里是彭皓白帮陆景瑜找的地方，院长自然也是他的人了。
为什么我周围的一切，都逃不开那两个男人。
心里深处好像有个声音在回答我。
“因为我曾白白承受了他们对我的好。”
所以欠了债要还的，是吗。
“对不起。”我道歉：“让你担心了。”
道歉不走心，我脸色还是淡淡的。
“小薇。”彭皓白着急地叫我：“是我对不起你。”
“我……”他低着头：“如果我知道我爷爷利用你，我一定不会……”
“都过去了。”
“我不知情的，小薇，你相信我好吗？”
我笑笑。
“我当然相信你。”
“小薇，对不起。”他又认认真真跟我道歉：“我脱离不了我爷爷的控制，从小到大他就是那样的人……”彭皓白沉沉叹息：“我妈死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冷漠地看着，所以他会拿的命去用，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我和他坐在疗养院的草地上，太阳温暖地洒在身上，很舒服。
“我没办法脱离我爷爷的控制，我尝试过很多次，各种办法……”他沉沉叹息：“这就是我一直不敢带你去见他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不可能让我娶你的。”
“我了解你的苦衷。”我告诉彭皓白：“我不怪你。”
“小薇。”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还有机会娶你吗？”
“小白，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不管我娶你的前提，是不是要杀死慕淮南，都不可能了吗？”他几乎是不死心地问出来。
“这个不是关键。”我摇头：“我只是再也不想牵扯那些是是非非了。”
我只要凭我自己的力量，把陆氏集团拿回来。
“如果，我可以帮你夺回陆氏集团，你也不肯再嫁给我了吗？”
彭皓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时间无法相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意无意地，也把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当成了交易的手段？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彭皓白，你变了。”
“呵。”他苦笑出声：“七年了，一个人如果不改变，那就是退步。”
“可是你说过不勉强我，说过……”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真的放下慕淮南了！”他忽然对我低吼出声，额际有青筋暴起。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得到你的心了，可实际呢，我才知道，那天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却连开枪打死慕淮南的心都没有。”他苦涩极了，声音哑着：“我都快死了！你却只舍得伤了他的耳朵！”
我看着彭皓白，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这样偏激，暴虐，情绪无法自控？
大概是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不满，在受伤之后，全部爆发出来了吧。
“你需要冷静，彭皓白。”
“我不需要！”他仍旧激动：“慕淮南那样对你，他要杀了你的孩子！你和他的孩子！那样恶魔的一个存在，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他？！”
“我没有放不下他。”
“呵，别自欺欺人了。”他说：“陆薇安，这些年你什么德行，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么。”
他看着我，忽然，轻浅笑开，眸子里却是诡奇的冰寒。
我浑身发颤。
他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嫁给我，否则，我把九九的下落告诉慕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