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我和这个医生还能再见,并且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
“香坊给你说的赚大钱的工作,是什么?”
我问起这个时,方泽就有些不敢说了。
沈修远又一次加重了脚上的力量。
“啊!不要!痛痛痛痛痛!”
方泽倒吸几口冷气,想伸手去揉揉,却又不敢伸手过去。
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沉沉叹气,然后开口道:
“他们先是让我回到了以前的医院,然后让我调出当时诊断你怀孕的资料,顺理成章介绍我和江户认识,第一笔爆料我买了好几万,我看到甜头,就不停找我当时有过接触的信息,找证据,挖当时关于你和慕淮南的猛料,然后卖给江户……”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害怕。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对慕淮南乃至慕氏集团造成了什么损伤吗?!”
方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惨白了脸色,声音颤着:“我……我只是一心想赚钱,我……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你们……对……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用么。”
我看着那张脸,七年前他在手术台上吩咐护士给我打麻醉针,冷眼旁观地看着我苦苦哀求试图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渴望,他当时就是个恶魔的执行者,他和恶魔同流合污。
而现在,他又一次出现,把我的生活弄乱,并且乱的天翻地覆。
“方泽。”我低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被慕淮南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问题一出,方泽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
“我……我……”他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颤着抬起脸看我,上半身又朝我扑过来,握住我的脚踝,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赚钱心切,你能不能别告诉慕先生,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慢悠悠蹲下身子看他,轻抬起他的下巴。
“你只要乖乖地配合我,我或许会考虑你的请求。”
“您说,只要我办的到,一定办!”
“我要你联系那个接你回国的人,我要知道,是香坊的哪个人。”
我看到方泽听到我这个要求后,颓然坐在地上。神色空洞,像是一个等死的失去希望的人。
“怎么了。”
“我怎么会招惹了和安坊,又和香坊扯上关系。”方泽喃喃自语,继而苦笑:“我怎这么蠢。”
一直安静的沈修远忽然开口。
“既然和那两坊扯上关系,你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最终会是什么样。”
方泽趴在地上,刀削斧砍似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
“陆小姐,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才忽然开口:“七年前你在手术台上求我的时候,我其实心软了,我作为医生,指责是保护每一个生命,可偏偏要我杀死一个生命,并且是在那个母亲苦苦哀求放过他的时候,还质疑杀死他……”
讲到这里,方泽顿了顿,似乎有难以启齿的难过。
“那件事情以后,我就离开医院很久,就算出国,我也再也不会窜白大褂了,因为我一穿上,就会想起那天晚上你抓着我的衣服说‘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时候的表情,而且那时候连续很多天,我都会做这样的噩梦。”
原来,经历那一夜痛苦之后仍旧难以走出来的,还有这个男人。
他眼神认真,悲戚,不像是在撒谎。
“陆小姐,我告诉你,是谁叫我回国的。”他说:“虽然我知道,一旦在你面前出卖香坊,就算慕先生不找我,香坊的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那个人叫叶飞,是彭老爷子的贴身管家。”
叶飞……
我见过他!
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接方泽回来,陷害我的。
“你放心吧。”我看着地上的男人,拉了拉沈修远,让他别踩着了。
“我不会出卖你,更不会现在跑去香坊和他们算账,我会记在心里,这仇,我慢慢报。”
方泽艰难着从地上站起来,脚步不稳。
“我要你假装不知情,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方泽看着我的眼里满是不解,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临走前,沈修远还是最后用暴力恐吓了一下那个方泽,怕他等我们一走,就到处乱说。
“你真的相信,他会乖乖听话,不跟香坊的人打小报告?”
我坐在沈修远的车里,听他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我。
“我相信。”我回答道:“我觉得他说起七年前的事情,那些抱歉,是诚恳的。”
沈修远抽出一只手来揉揉我的脑袋。
“傻丫头,你怎么还这么单纯。”
我摇头:“不是我单纯,是他在形容那个总是牵扯他做噩梦的夜晚,也同样让我做了很久的噩梦。”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同身受。
沈修远转过头来看我,眼里满是心疼。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在他面前提起七年前的事情。
他其实都知道,只是即便再次重逢,我和他也从未刻意提过这件事情,因为他和我都知道,不提,我们就还能像以前一样。
谁也不想赤裸裸去面对那些变化。
他摸摸的脑袋,还是那句话。
“他有他的苦衷。”
我不太喜欢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