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生活好像重新回到正轨，但我隐隐能感觉到，这些都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那天晚上强压怒气的慕淮南，就是最好的表现。
但我想他也应该明白，我是他养大的，脾气也随了他，凡是决定的事情，就轻易难改。
上次marry帮我查的那家正荣公司，我回公司的第一天就约了他们老板，借着谈合作为理由，我其实是想深入接触这间公司。
早上睡觉有点落枕，新的一周开始，保姆早早就送九九去上学，我的腿也好了大半，正常走路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总有些说不出的地方，好像悄然发生着改变。
慕淮南说的对，我独自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公司的确不容易，没了他在暗中的帮忙，很多事情都变得棘手。
但我也咬牙自己面对，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找他。
“陆总，正荣公司的张总已经到会议室了，你是现在过去，还是我让他先稍等一会儿呢。”
我随便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就匆匆起身：“现在就过去。”
会议室里。
正荣公司的老总相貌平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不上长相有什么特点，就是普通，普通到随便丢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陆总你好。”他起身礼貌伸手过来。
我也抬手和他握手寒暄：“张老板太客气了，叫我小陆就好。”
他笑大大咧咧：“那陆总也别喊我什么张老板了，叫我张三顺就行了。”
张三顺……
他这个名字还真是和他人一样，没一点出众的地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么大公司的老板的，怎么说身价也至少百万起了。
“听说，陆总是有新项目和我谈？”
marry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marry，把项目书给张老板过目。”
“好的。”
这个张三顺看上去是个你不拘小节的北方男人形象，但做起事情来还算认真，那项目书他看了很久，估计每一行都能被他分析过去了。
然后才慢慢抬头，刚才因为思考而轻皱起的眉心也逐渐舒展。
“陆总，这么好的项目，您怎么会想起我们公司的。”
他话里明显有防备。
“张老板觉得项目好，那我就放心了。”
张三顺不解地皱眉：“依我所见，这项目何止是好，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陆氏集团做的这些年，老合作搭档应该不少。陆总不把这块肉分给你们自己人，为什么还要拿出来给我这个甜头？”
说完他又忙补了一句：“陆总您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
我对他也没什么隐瞒：“原因很简单，我想拉更多实力雄厚，靠谱有能力的合伙人进公司，我看张老板也是实在人，我也不瞒您说了，现在我们公司长期合作的伙伴，可取之处就是够稳定，至少几年内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我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么多。”
“哈哈。”张三顺笑声郎朗，他这人快人快语，相处起来倒还轻松：“陆总的意思是说，现在合作的那些公司，都入不了您的法眼啊。”
我附和着他笑了几声。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张老板。”
“陆总，张某能不能问一句，您看上我们公司，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年，一直承包的都是政府工程吧。”我停了停，刻意放慢了语速说后面的话：“对了，除了十三年前，帮我们陆家盖别墅的时候。”
“你们帮我把家还原的那么好，我还该感谢感谢你呢。”
张三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总这是哪儿的话，当年也是政府下的指令要重修的陆家别院的，我们就是个跑腿的。”
我一惊，忍不住追问：“是政府的意思？”
张三顺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用一阵尴尬的笑声掩盖过去。
“那时候我还是个司机，什么都不了解的。”
他不小心又暴露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事情。
“正荣十三年前的老板，不是您吗。”
他骤然顿住，充满防备地看着我：“陆老板，这么关心我们以前的事情？”
我亦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心虚：“当然要深入了解之后，才能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贵公司做啊。”
他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实不相瞒陆总，我们帮政府承包项目，但用的原料木材也都是政府提供的渠道，说白了，我们就是一个负责粗活的工人。”
这倒也不出我所料，毕竟帮政府做事，前后都被架空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思考了几秒，先叫marry出去门口等着。
等marry出去，我才用压低的音量问张三顺。
“帮政府做事，张先生要养活那么大的公司，不算易事吧。”
张三顺没有明确回答我，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我想我能读懂他的那个笑意。
“我当初就是看中贵公司和政府合作，说明你们实力水平一定都是一流的，最好的。我想，政府工程，队原材料的要求，也一定是精益求精的，而我们公司，不仅能提供给你整个沐城最好的木头，还能给你争取到最大的利润。”
看得出来，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三顺的眼睛才徒然亮了亮。
这也不奇怪，谁的重点不会放在钱上？
“陆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说的最大利润，大概有……”
我伸手比了个数字。
“每期这个点。”
“这个点？”张三顺惊讶。
我点头。
他眼神闪了闪，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但还是在犹豫。
“张老板，您是顾虑些什么？”
“因为和我们现在合作，也就是给政府供货的那间公司，是经过了政府的多重检查，这方面的检查非常严谨，通过率几乎不足百分之十。”
我对此胸有成竹：“既然张老板今天会来，那就说明，这百分之十在张老板那里，是可以变成百分之百的。”
如果他没来，那或许可以说明他一心为政府做工程，没半点想为了自己谋利润的意思，但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爱钱。
打动一个爱钱的人，往往容易的多。
张三顺面露男色，我拍拍他的肩膀。
“张老板，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对吧。”
他眉心深皱，看着桌上的那份项目书，半天都犹豫不决。
我干脆在他面前的纸上又写下一个数字。
“如果张老板是嫌少，那我可以给张老板让利到这个点。”
他看着纸上的数字，再次瞪大了眼睛。
“陆总，你这么看得起张某，张某如果还驳您的面子，未免太过意不去了。”
他立马就下了决心，根本和刚才那纠结的状态判若两人。
我心里冷笑，什么我的面子，根本就是看在钱的面子。
“既然这样，那我稍后让秘书起草一份合约发给您，如果您看可以，那我们就正式签订了。”
“好的。”他拿着他的黑色公文包起身：“不知道陆总今晚有没有时间呢，可否请您吃个饭。”
我摇摇头。
“我晚上还有几个会议要开，吃饭下次我请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三顺离开的时候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等送他离开，连跟在我身后的marry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总，这就是传说中的见钱眼开吧。”
我笑笑：“就你知道的多。”
“对了，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陆总。”
“把门关好。”
marry按照我的话照做了，关了门还忍不住问我。
“陆总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上次让你调查的那个公司，还记得吗？”
marry点点头：“不就是陆总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吗？”
“上次你给我的资料，就只有那些吗，能不能找到十三年前的？”
marry摇摇头。
“因为正荣公司上市之间不叫这个名字，上市之后以前那个公司叫什么也没有记录，相关的信息也查询不到。”
我脑海里一直想着刚才张三顺说漏的话，十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司机，也就是说，当时的老板不是他，那么负责我家整修的人，应该也不是他。
我还是不肯死心地追问marry：“没办法在深入查了？”
marry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陆总，不是我多嘴，你让我查的这个公司，很多信息都被覆盖了，我自认为电脑水平还不错，但用我的方法也还是找不出被覆盖的那些信息，所以我想，这个公司背后应该是有很厉害的势力，刚才我无意听了几句您和张老板的谈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的势力，应该就是和政府有关系。”
我放下手里的笔，抬眸看她。
“你想说什么。”
“陆总，我是觉得，您没必要为了钱，去和政府的人扯上什么关系。这种做工程的，不知道例外有多少黑手，一个不留神，咱们就可能成了做替罪羊的那一个……”
marry说的话我其实都考虑过，只是她认为我是赚钱所以没必要，但我其实是为了报仇，所以很有必要。
只是这些理由我不必和她多说。
但……
不错的不承认的是，她分析事情有自己的主见，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marry，你进公司之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