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慕淮南一如既往在厨房给我做饭。
我一瘸一拐地下了楼，下到一半，估计因为动静太大把慕淮南招惹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双筷子，眼见我这身残志坚的模样，气得快跳脚。
“你还嫌自己伤的不够是不是！”
他几步迈上来把我横抱起来，一边朝客厅沙发那边走，一边抱怨个不停。
“要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什么？”
他头也没抬，帮我穿袜子。
“像个家庭妇男哎。”
袜子穿好，他也终于抬头，低沉着叹了口气。
“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我摇头。
“你是慕先生哎，把我养的这样无忧无虑，不问世事，一定有你的打算。”
我没带什么怪异的语气，只是平平静静和他这样说。
就像称述事实，而不是反问。
“安安。”聪明如他，自然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快乐。”
我扬眉，轻松地捧起他的脸，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知道啊。”
他看着我怔住，很久不发一言。
他放我在沙发上休息，他去厨房准备，没一会儿就飘来香气，我够着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的是最浮夸的娱乐频道。
慕先生说到底还是慕先生，我，林书培，梁茵，还有曾在他身边我不知名字的女人，我们都一样，被他养成想要的样子，既然躲不开，就该去接受。
他做了米粥还煎了肉饼，飘香四溢，我大口大口地吃，满嘴笑意。
他一直神色寡淡，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淮南叔。”我叫他：“你怎么了？”
他往我碗里又放了一个肉饼，抬头看我，眼底寡淡，嘴角勾着敷衍的笑意。
“好吃么。”
我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
这种氛围总是让我不由得多想，在这个关键把他惹不高兴了，是好还是糟，心思沉了，吃起来渐渐就食之无味了。
“淮南叔。”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是喜欢我这样么。”
无忧无虑生活在他建造的城堡里，不问世事，被他护的避开一切纷杂。
或许他是好心，真的想让我快乐安稳。
可他却从想过，他建造给我的，究竟是城堡，还是牢笼。
他放下碗筷，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再撩目间，眼底的暗泽更加浓重。
“你若气我，气我不告诉你那些事情的缘由，换些好法子报复我，别拿着自己开涮。”他终于还是生气了：“别让我觉得这些年我的一颗心，都喂了白眼狼。”
说完他起身，连外套都没拿，就直接离开了，我半条腿跳到落地窗旁边看着，他已经上了车，车子轰隆隆带着一抹尾烟，再看不到他的影子。
我明明如愿以偿让他生气了，可我好像并没有本以为的那种快乐。
这么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寂寞的发冷。
我瘸着一条腿，没了他的护着，好像哪儿也去不了。
但……
我真的应该逃出他的乌托邦，去外面找原本就该属于我的命运轨迹。
林书培的出现，好像把我和从前的生活划出一个缺口，血淋淋，让我看见薄雾蒙蒙后的真相。
我以前是太安逸了，才会连爸妈的死都忘了。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了，我一瘸一拐走到沙发上拿起来，接通。
“喂。”
“喂，陆总，今天不是约了新的合作商开见面的吗，您什么时候到公司？”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我好多天没去公司，竟然忘记今天是见客户的日子。
“好的，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我就不紧不慢开始收拾自己，反正现在很多事情都仍旧没有头绪，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件事情被压了那么多年，总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我会找出来的。
到了公司，秘书Amy早早在一楼等我。
“陆总，本来您受伤应该在家里好好休养的，可今天的客户很重要，我也是不得不给您打电话的。”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她扶着我站在电梯门口，眼神躲闪。
“你还特别站在这里等我，Amy，谁告诉你我腿受伤的。”
她答不上来，我干脆替她回答。
“是慕淮南告诉你的？”
她低着头急急解释：“慕总也是担心你。”
“你是我的人，为什么和他联系那么密切？”
电梯下来，她扶着我进去，含含糊糊也解释不出个合理的句子。
“叮--”
电梯到了，门开以后，我和她走出去，我平静地告诉她。
“你明天不用来了。”
她扶着我的手一顿，情不自禁就停了脚步。我跟着她停下，转脸正视着她。
“今天记得把工作都交接一下，交给marry，她以接替你的位置。”
Amy面露难色：“陆总，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我摇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反而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道：“你回慕淮南身边工作，比待在我身边有前途多了。”
她有些慌，着急之下就不自觉顺着我的话，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任务没有完成好，慕总不会让我回去的。”
我脸上的笑意顿住，眼神一点点冷冰下去。
“你承认你是慕淮南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了？”
她瞪圆着眼睛抬头，忙摆手摇头：“不是的，您别误会陆总，不是这样的。”
好歹Amy跟了我很久，从我接受陆氏集团开始她就在我身边了，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好，那你说说看，是怎样的？”
她眼神四下飘忽，心绪不宁，声音也是飘的。
“慕总他……他只是担心您，他怕您一个人打理公司会遇到难处，才……才让我跟着您的，他是为您好……您别误会他了……”
我不禁冷笑出声：“你这么着急帮他说话，还真是忠心耿耿。”
有一条圈养的狗。
我不想和她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办公室走，一瘸一拐虽然步伐有点慢，但还是固执甩开她要扶我的手。
慕淮南慕淮南……我命里全是他的名字，现在连身边人，都是一心向着他的。
他让我看不见真，看不见假，看见的只有他想让我看见的。
marry是我自己招进来的员工，看了档案，她才归国不久，从小在新加坡长大，应该不会和慕淮南有什么牵扯，让她接替Amy的位置。再合适不过。
交接工作很快，等约见客户的时候，跟在我身后的人已经不是Amy而是marry了。
她把文件放在我面前的桌上，通知我客户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到。
“等等。”
她开门准备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被我叫住。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帮我查一下，十三年前天盛小区的那起火灾，烧毁的房子，是哪家建筑公司包揽的工程，重建的屋子。”
“好的陆总。”
天盛小区，正是陆家老宅所在院子。
我想知道为什么慕淮南要原模原样还原那栋别墅的原貌，是想掩盖什么？还是另有原因？
marry临走前，我特意嘱咐她：“私下去查，别让别人知道。”
“好的。”
半小时以后，约见的客户按时到来，见面前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家公司的来头。
成立二十年，一直做的是建材生意，偶尔也包揽工程，陆氏也是我一接手，就已经和他们合作，但他们之前是和慕氏合作的，并且合作了近十年，关系应该很密切，后来就被划分到了陆氏，不用想，这一定是慕淮南的意思。
但我知道他应该没别的意思，只是刚开始陆氏难做，重新做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能从他的公司分几个客户到这边，才得以撑下去，继而慢慢扩充。
因为是老的合作伙伴，我们只在陆氏换管理人时的晚宴上，匆匆见了一面，这家建材公司在业内也比较低调，没什么花边新闻出来。我走进会议室，看到的却不是个憨厚的大叔模样。
那人偏瘦，一双小眼睛看上去狡猾的很，很难想象慕淮南是怎么把这种人归于手下那么多年的。
我好像发现，自己越往外面走，就越频繁感慨慕先生的伟大。
伟大也不一定都是褒义词。
“你好，陆总。”
他起身和我打招呼，礼貌客套，关系不近不远。
“你好，赵总。”
“我看过了陆氏最新发布的项目招标要求，你们新到了一批上等的木材，想要实力雄厚的合伙人，长期拿货，对么。”
我点头。
“这批货的进货渠道特殊，我敢保证，这批木材的质量，整个沐城我是独家。”
“好！”赵总也是个爽快人，客套的话懒得多说，直奔主题：“我们和陆氏合作这么多年，彼此实力都心知肚明，以后，这条道上来的木材，我们都要了。”
我不紧不慢，平静地打断了赵总的一厢情愿。
“等等。”
“怎么，陆总质疑我们的实力？怕我们公司没钱付给你？放心！定金我直接交百分之六十给你！怎么样，这样够诚意了么。”
我礼貌地微笑，摇了摇头：“赵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项目因为渠道特殊，而且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所以对合作商的要求也比较高，我们目前一共列举了三家公司竞争，最后谁能和我们合作，还要看各位老板的实力呢。”
赵总脸色有点不好看，他皱着眉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自信满满了。
“陆总，你这样做，就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了吧。”赵总冷哼一声：“以前你们陆氏困难的时候，我们公司怎么帮衬你们的？现在厉害了，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赵总您说的未免太难听了，您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们，这不假，我也割在心里感激着，但这些年您吃慕氏和我们的回扣，也吃了不少钱，事到如今，也应该还清您当年的恩惠了吧。”
闻此，这位赵总脸色一沉，怕是我说到了他心虚的地方，一下便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