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昏脑涨的厉害,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去桌子旁倒杯水喝。
环顾四周,真是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里曾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陌生是因为我真的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简单,温馨。
可我却不是原来那个住在这里的我了。
喝了水,我又从柜子里翻找出来一套衣服换上,身上这身衣服因为汗水变得黏黏糊糊,穿着很不舒服。
这段日子我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公司旁边的单身公寓里,忽然莫名其妙在慕淮南的别墅里醒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我绑回来的。
我换好衣服去开卧室的门,走廊里安安静静,厨房,客厅,都没有慕淮南的影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二楼的书房工作,我也懒得管,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我径直走去门口,伸手开门,左右反复扭动多次,都打不开门。
这是怎么回事?!
门被人反锁了!
我蓦然怔在那里,心中忽有无数种情绪涌上来,复杂的,忐忑的,惴惴不安的。
直到身后有一阵熟悉的男音响起。
“安安。”
我脖子僵硬的转过去,看见从二楼缓缓走下来的慕淮南,多日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淡色的眉眼,流转着永远捉摸不透的深邃。
“这是怎么回事,门怎么打不开?”
我皱眉,语气也生硬不友好。
他渐渐朝我走近,却闭口不提绑架和锁门的事情,只是淡淡地露出一个浅色的笑意,开口道:“饿不饿,我给你煮面条吃吧。”
他走近我,身上带来的那股熟悉的温存快要把我吞噬,我太了解这种感觉,每次我都无力抵抗他的温柔和体贴,然后迅速沉沦,变成他听话的好老婆。
不行,不能再让这样的套路在我身上发生!
我警惕后退,刚退了半步身子就撞在门上,这就像是个死胡同,后路被封死,前路是劲敌。
我只能勇敢往前。
“我不饿也不想吃面条,你告诉我,为什么把我绑回来,还锁上门不让我出去?!”
他仍是面不改色的淡然,慢吞吞垂下头,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又不穿鞋子,不是说了这样容易着凉吗?”
我不自觉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果然!我太着急了竟然连鞋子都忘记穿了!
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我还没来的及抬头,就被面前的男人蛮横地拦腰抱起,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干嘛!”短暂的失神之后我反应过来,接着是剧烈的挣扎:“放我下来!”
他把我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嘱咐我:“乖乖坐着,别动。”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偏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让我真的不敢乱动。
慕淮南从卧室里拿来我的鞋子和一双新袜子,俯身蹲在我身前,先帮我把脚上刚才踩脏的袜子脱掉,然后轻手帮我换上那双新的,鞋子放在我的脚边,他的手碰到我的脚踝,还是那么冷。
从他蹲下身子到帮我穿好袜子坐在我身边,我都这样怔怔望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你别这样对我。”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这样对我,我又忍不住心软,心软之后又会后悔,会自我责怪,淮南叔,求你了,别折磨我了,行吗。”
慕淮南望着我,剑一般地浓眉,眼光深沉还带着深切的迷恋。
“九九很想妈妈。”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便知道我可能会全盘皆输。
“慕淮南我求你了,别逼我,好吗?”
他也终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答我的话。
“安安,是你在逼我。”他坐的离我靠近了些:“你以为我想用这样方式抓你回来?你以为我愿意锁了大门不让你离开?若不是你越做越离谱,我也不会这样拦你。”
“越做越离谱?”我不禁冷笑:“我怎么了就越来越离谱了?我在做什么你难道不是早就清楚么,当初不圈禁我,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着说着,心里就约莫猜出了个大概。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发现我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你怕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被曝光,所以抓我回来!”
我情绪激动,胸口起起伏伏半天都未能平息。
他看着我,眼里是无奈和悲悯。
“陆薇安,你真的被固执弄坏了脑袋。”
我不肯认输地回嘴过去:“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送给你!”
慕淮南苦笑:“你为什么就认定,我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呢?”
“因为你固执的不肯让我了解实情,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为什么每次我追问的时候你都选择逃避!”
“我说了,我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伤害。”
“那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让我受伤的那个人!”
此话一出,慕淮南彻底顿住。
“慕淮南,我长大了,别自以为是用你的那办法来爱我,我不接受。”
他终于站起来,不在是那副温暖体贴的模样,眸子里加了几分冷意,压人的气场也慢慢回到他身上。
“你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我任由着你去玩,可如今你查到不该查的事情上,再继续下去,你这条命怎么丢的你都不知道。”
我坐在那里冷静想了几秒,猛然抬头看去:“是不是叶玲,我查到叶玲头上,所以你终于忍不住要抓我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问我:“你既然能查到叶玲,那也就一定知道她丈夫李乾的死,她丈夫的死是谁造成的,你现在就在那个人的头上动土。”
“白凡么。”我站起身来,迎上慕淮南的眼眸,他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我捕捉:“怎么,伟大的慕先生,也有害怕的人?”
这个白凡,当真这么神乎其神?
慕淮南的紧张,还有当时顾生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失控,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有些人,是你碰不得的。”他冷冰冰地警告我,就像他从前警告其他人那样带着可怕的气焰。
我心里有些发憷,但就是不肯低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是碰不得的?如果他真的和我家当年的事情有关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的话有多幼稚,看慕淮南无可奈何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真是被我宠坏了。”他说:“一颗百年养成的参天大树,可能用一辆铲土车就将其拔地而起吗?”
“可是……”
“行了,别说了。”慕淮南揉着眉心,看上去疲惫万分:“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陪陪九九,这些日子都不让他住校了,他放学就让保姆接回来。”
“慕淮南,你真卑鄙!又用九九威胁我!”
他踩着拖鞋正准备上楼去,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看我。
“我这次不是用九九威胁你,不带他回来,你也一样出不去。我让他回来,只是想让你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个做妈妈的样子。”
闻言至此,我脱力坐在沙发上,久不回神。
我从没想过他会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我困住,大概是被我消耗了所有的耐心,已经懒得周旋了吧。
但事已至此,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轻言放弃,我说什么都不甘心。
他越是关着我,压迫我,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越急切的想要了解一切。
我要走,一定要走。
坐了一会儿,肚子却咕噜噜叫起来。
算起来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先去厨房弄了点吃的,拿手的鸡丝粥,做出来飘香四溢。
我端了一碗自己吃完,看见锅里还剩下不少,心里起了几分犹豫。
他……应该也还没有吃饭吧。那个工作起来的就忘我的家伙。但今时不同往昔,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不吃饭怎么行……
我的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我就赶紧摇头让自己理智。
对他的关心总是情不自禁的,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我就算不敢面对,却也逃不开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慕淮南都是我此生挚爱的男人。
或许也是因为此,我才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愤慨,如此坚持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从锅里盛出一碗鸡丝粥来,上了二楼。
“咚咚咚。”我站在他的书房门口敲门,虽然门没关,甚至留了一条小缝,但我还是没直接推门而入。
“进来。”
我这才进去。
“刚熬好的粥,你喝点吧。”
我把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余光瞥见他桌上厚厚的文件,大概猜到他还有不少文件没有看完。
“趁热喝,喝完在看也来得及,别放凉了。”好像关心的话就是这样不由自主地说出来,是最平平无奇的小日子里,最简单的家人沟通。
我把粥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谢谢。”
我心里忽然酸酸的,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神,因为我能感觉到他此刻一定是脆弱的。
我如果看到他的眼神,也一定会于心不忍的。
这么多年,我虽然还是好像不太了解他,但我至少足够了解我自己。
我要杜绝一切会让自己心软的可能。
楼下忽然响起开门声,然后吵吵闹闹的孩子叫声,一听,便知是我家那位小祖宗回来了。
我不自觉嘴角上扬,轻合上书房的门,就迫不及待下楼去看他。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