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生一路开车到郊区,花了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哪里是郊区,分明就是沐城周边的县城!”顾生一边开车一边抱怨:“这穷乡僻壤的,我们分明是进了农村吧!”
我转头看看车外,顾生的抱怨也有道理,这里的环境的确……不尽如人意。
“这个张三顺,赚那么多钱,就让李乾的老婆孩子住这种地方?”
“先别太早下定论,说不定人家是有意而为之呢。”
“屁!”顾生重重地打着方向盘:“我看呐,就是那老家伙太抠门,一毛不拔!”
那是一排老式厂房,最高的一栋也只有七层,红色洪凝土搭着砖块,中规中矩地立在那里,我和顾生顺着地址找过去,停在了一处单元门口。
“陆总,咱们只知道她们母子住在这个单元,但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楼层啊,怎么找。”
我眼球转了转。
“你个笨蛋。”我在包里翻翻找找:“我当然是有备而来了。”
顾生一脸期待。
我从包里拿出来一摞文件。
“这是什么?”
“我们假装成调查居民用水量的工作人员,让每户人家都来填表,这样不就能知道李乾他家人住哪一间了么。”
顾生抽动嘴角笑了笑:“那找到以后呢,你打算怎么说?说你是查案的,来查十三年前的案子?不怕人家把你当骗子轰出去啊。”
我摇摇头。
“我也没想好之后咋办。”
顾生扶额:“那你这么冲动干嘛?!就算找到了也没用好不好!”
“喂!陆总!你听我说完啊!别走啊!喂喂喂!你倒是等等我啊!!”顾生在后面小跑着跟上来时,正撞在我背后。
“干嘛忽然停……”顾生的话说到一半,抬起头来便顿住。
“这是……”
不知道该说好运还是不好,因为我刚进楼道就碰到了李乾的老婆和儿子。
我看着他们愣住,对方也被我的眼神弄的觉得有些古怪。
“我们……认识吗?”她小心翼翼问出口,笑的也有些勉强。
被她这样一问,我短暂的犹豫,这种情况,编谎话估计是来不及了,只能实话实说。
“我叫陆薇安。”我开口:“是十三年前的纵火疑案唯一的幸存者。”
她眼里有少有的惊讶,但很快就被她掩藏起来,只剩下尴尬的咳嗽声,充斥在冷冰冰的走廊里。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她忽然开口,然后作势拉着孩子便准备离开。
绕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拉住她的胳膊。
“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找错人了?”我心里松了口气,本来还在担心不知道怎么引出话题,但她的不打自招,给了我个好机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还要走,顾生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
“先别急着走,我们陆总还有话要说。”
“你们在这样,我可要叫保安了。”那个女人急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她就着急成这样,未免太反常了,如果她没有亏心事,怎么会因为害怕而如此紧张?
顾生一听对方要叫保安,一下子有些无措,收回了手任由着她们离开。
“顾生,拦着她们。”
顾生一愣:“可要是真的把保安惹来了,我们不占理啊。”
“快点。”
顾生走过去,挡在那对母子前面。
“等我们陆总把话说话再走,也不迟。”
“我真的要叫保安了!”
说着她便拿起电话作势要打。我走过去,按住了她的手。
“我劝你别打,不然把警察招来,你我都不好看。”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被我按住的那只手,忽然顿住,我能感觉到那双手由僵硬变的轻微颤抖。
她这样的反应恰好印证了我的猜测,她在害怕,她藏着的秘密,害怕被人发现。
“你到底想怎样。”过了几秒,许是想通了,她也不在伪装,冷冰冰地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都应该软硬兼施才比较有用,既然硬的她知道怕了,我也该让她知道我没有恶意,从心里对我放低防备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她口气生硬:“我还要送儿子上学,麻烦你让让吧,不然迟到了。”
“我让我助理帮你去送。”
她一把将孩子揽在身后。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们都是女人,都为人母,我即便在如何心怀不轨,也不会残忍到对一个孩子下手的。”
那女人好像有了几分动摇。
“况且,你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孩子。
“你要问什么,等我把孩子送去学校以后,再回来和你聊。”
我摇头。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好给张三顺打电话的。”
她眼里写满了震惊:“你怎么会知道他……”
“他的联系方式吗?”我走近她身边:“看来你很信任他。”
那女人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她的儿子扯了扯妈妈的衣角,怯生生开口:“妈妈,我快要迟到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拿孩子做要挟,更不会把孩子牵扯进这件事里来,我们都是母亲,我能懂你的感受。”
所幸我的真诚终于让对方感受到,她同意顾生去送孩子,也松了口气将我邀请去她家里做客。
屋子不大,简单的两室一厅,属于最早的那种老房子的户型,但家具都是全新的,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要喝茶还是白开水。”
“随便。”
她给我倒了杯温水放在我面前。
“我叫叶玲,你叫陆薇安?”
我点点头,端着温水喝了一口:“这里的家具,都是张三顺给你们买的吧。”
她们母子不像这么有钱的人。
叶玲点点头。
“你和张三顺是什么关系?”
“好哥们儿的关系。”我笑笑:“我在他家的客厅里看到你李乾一家的合影,就想过来找你。”
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在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所以我想,你还是回去吧。”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不会把你来过的消息告诉张三顺,你也应该不像因为这件事情和他闹僵。”
我认真听着这个叶玲说话,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聪明。三句两句就能判断出我的来意。
既然她这样聪明,我也不必和她拐弯抹角什么了。
“我来都来了,你不让我说几句话,我走也走的不甘心不是么。”我笑了笑:“你就当敷衍着听我啰嗦几句,你如果觉得没意思,我走也走的心甘情愿,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不是很好么。”
她身子往后靠,靠着沙发椅背上,大概是打算用心听我说了。
“十三年了,我不相信你没怀疑过你丈夫离奇失踪的原因。”我把手里的水杯轻轻放在桌上:“你是个聪明人,说是离奇失踪,你心里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叶玲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我在来这里之前,还在猜测你这些年一直没有改嫁的缘由,最后保留了两个猜测,一个是可能因为张三顺给你施压,因为你身份你的特殊,为了保全你的平安,不能让你和
其他的人有亲密接触。”
“那另外一个猜测呢?”
“另外一个,我想也可能是这些年你对丈夫念念不忘,不愿改嫁他人。”
叶玲一直神色淡淡,少有的几个情绪也都转瞬即逝,被她掩藏的很好。
大概是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养成一个极深的城府,她云淡风轻地开口问我:“那现在呢,见了我以后,你又怎么想?”
“我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你深爱你的丈夫。”
叶玲没有反驳我,也没具体的反应。
我继续说:“但我同时也觉得奇怪,如果你仍旧深爱你的丈夫,为什么还会和张三顺来往这么密切。”
叶玲不动声色皱紧了眉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叶小姐不懂?”
“不懂。”
“关于你丈夫的事情,张三顺给你说过多少?”
叶玲仍旧皱着眉头,像在思索着什么,神情复杂,却不愿相信我,更不肯不多说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张三顺这些年在你面前,一直都是个重情重义,以为好老板老兄弟李乾的事故,而主动承担下照顾你们母子的重担,对吗?”
叶玲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眼里蕴藏了太多的捉摸不定。
“但是恕我多言,十三年,如何重情义的人,才会这样不求任何回报的付出一切在你们母子身上?”我不禁冷笑:“据我所知,张三顺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呢。”
我又补了一句:“甚至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着叶玲,她眼底渐渐晕开一片无措,她开始装不下去了。
“我就是想问一句,叶小姐这些年,难道没有怀疑过,张三顺如此忠心耿耿地对待李乾的家人,真的只是出于兄弟情义?”
叶玲脸色煞白,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