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纾……”
挂掉电话，我轻声道歉。
在我满身戾气时，俞纾并没有阻拦，而是默默看我宣泄。
可我很清楚，俞纾对打斗是何等厌恶。否则，在跟她交往后，她也不会一直跟我强调不能当混子的事情。
这次让她置身其中，对她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没关系的……”俞纾摇了摇头，“小白，那两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只是……”
俞纾话说半截，就戛然而止。
只是……我为什么已经把那黄毛打了，还要把他跟那个老大老瓢把子抓到医院去吗？
我总不能告诉俞纾，那已经凝为天上繁星的生命，其实是我的。而我，要用这种渣滓的血来祭奠我那还未见面就已分别的孩子吧？
而这，也确实是我给龙哥打电话的起因。
“气没消，米叔也许需要人肉沙包宣泄怒火，所以……”我轻声道。
俞纾却再度摇头，“你误会了小白，我不是问这个。我只是想不太明白，你得知……琳宝的消息后，怎么脸色比我还难看？”
闻言，我心中一惊，后背发凉。
被发现了……是啊，从宾馆离开，我就有些魂不守舍，要不然也不会差点跟黄毛撞车。而黄毛几句垃圾话，放在平常我只会一笑置之，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一点火就着，还差点把黄毛给打死。
我心跳加快，心里顿觉对不起俞纾，可还是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我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是假话，却更是正话。
我江小白不是孤儿，有爹有娘，可打十岁那年起，我江小白不是孤儿却胜似孤儿。那个已经夭折于腹中的孩子，不也是这样吗？
母亲貌美如花，甚至是男屌丝们能心甘情愿跪着唱《征服》的女王。父亲英俊帅气，是即将崛起的潜力股。可那又如何？他注定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注定以后要在周围的嘲笑声中度过。
我这句话，走心了。
因为俞纾闻言后便是一愣，旋即歉意的看向我，拍了拍我手背。
见此，我才松了口气。
跟米琳的故事，是我江小白最对不起俞纾的事情。而现在，看样子这一事情已经解决了。
对不起了，孩子……没想到，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却是那未曾蒙面的生命，为我画上了句号。
我跟米琳，只是意外。那场意外后，彼此都心照不宣。唯一的变数，就是孩子了。而现在……
我打开车窗，凝望星空，繁星点点，微光闪动中，我不知道哪一颗属于他。
爸爸……对不起你……
我闭上双眼。
夜风拂面，清凉温润。
我流泪了？
避开俞纾的目光，我悄然擦拭眼角，却真的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指间。
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唇角也在打绊，我真的抑制不住自己了。
真的……有些抑制不住了。
以前，我不明白，不明白那些小说、故事里的主人公们，不明白写这些东西的作者，为什么会让他们突然哭泣，而且是那种根本停不下的泪流满面。
我也不明白，不明白那些肥皂剧里的男女主角们，为什么回忆起一件事情，看到一个能触景生情的物件，就能哭的天昏地暗。
以前，我以为那是矫情。
明明前一秒钟，我心中已经释怀。明明在暴揍黄毛后，我已经渲泄。
可为什么一抬头望天，看到那闪烁的繁星，我就突然流泪了呢？
无声落泪，溃于蚁穴。
而现在，我懂了。
因为此时的我，跟那些矫情的小说、肥皂剧里是一样的。
我以为我已经释怀，我以为我已经宣泄，可不是。
那是我的孩子，那曾经是、现在是、永远是我的孩子。但是……它离开了，离开的突然，离开的悄无声息。
骨肉相连的感觉，血脉牵绊的想念，并不是一次疯狂、一次释然就能解决的。
这种情愫，唯有切身经历，才能深有体会。
我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转头看向窗外，不敢让俞纾看到分毫。
直到发动机熄火，直到眼前浮现出市区医院的LOGO，我才恢复过来。
跟俞纾下车，直奔医院的急救中心。
来到门口，看到那里堵满的人群后，我一愣。
吕明梁、龙哥、胖子、王大路，所有兄弟都来了。
不远处，还有三哥、林武他们，带着一帮手持家伙的小弟，安静的站立。没有一人喧哗，甚至连个抽烟的都没有。
而在胖子和王大路身边，则有两道身影被五花大绑，嘴上更是束着胶带。
两人全都双目惊恐，嘴里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人，赫然是刚被我修理到晕阙昏迷的黄毛。
更远处，无论是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是路过的行人，都偷瞄看来，随后加快脚步离开。
没办法，急救中心门口这架势，跟黑道大佬火并没什么区别。
气氛压抑，我也没跟吕明梁、龙哥介绍俞纾，朝两人点头后就问道，“这么快？”
吕明梁看了龙哥一眼，他简短解释，“邱副局长在你之前就联系了吕爷，当时看你脸色很吓人，已经出了什么事。随后，接到你电话后，我就立刻找了吕爷。正巧，吕爷就在那附近，所以……”
我看向胖子，胖子跟我小声嘀咕，我中午就消失了，而今天鬼头的家产被分瓜完毕，龙哥就打算带他们来市区潇洒。
也就是，他们并不是从城郊赶来。而是早在我离开宾馆，甚至是跟俞纾啪啪啪前，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市区。
这倒说的通了。邱明宇和邱明山跟米琳沾亲带故，出了事，他们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也许正是赶来医院的路上，遇到了我。
“里面……”我看向吕明梁。
“还在手术，不过米琳那丫头很难过。”吕明梁看向俞纾，“这位就是你女友俞纾吧？我跟医生打好招呼了，那丫头现在需要你，如果你不怕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