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般的刘大秃头，老眼深陷，皱纹横起。
可在我眼里，他依旧只是个老不死。
我讥笑道，“你后悔什么？”
刘大秃头烟瘾很大，或者说他只想用烟草来麻痹自己。
掐灭一根烟后，丢掉烟盒，刘大秃头从抽屉里泛出一根珍藏雪茄来，剪掉烟头，深吸一口气，如同吸粉一样，神情享受。
也许，他是知道自己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雪茄这种贵重享受品了。
“后悔……”刘大秃头嗓子里好像有很浓的痰，声调拉长，声音愈加颤抖，“后悔当初接到吕明梁吕爷的电话后，我就该清楚……你江小白，是城郊任何人都动不了的人！”
“是我眼瞎啊！”
刘大秃头仰头看向天花板，“当初吕爷那电话，确实说只帮你一次，我也心存侥幸。可没想到，没想到啊……短短一个来月，你就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后悔的事情啊，多了去了！”
烟雾再次缭绕，刘大秃头好似压根就没打算把话茬丢给我，反而自己絮絮叨叨起来，仿佛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后悔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该相信那个赵雪卉！”
当年的事，我是不太清楚的。这种陈年旧事，饶是王大路和于祥能耐再大，也打听不到。但有人能打听到，那就是谭政华他们这些白面上的人。
在得知我今天要动手的人不是鬼头而是刘大秃头后，只一个小时，也就是兄弟们在洗浴中心嗨皮时，谭政华就给我手机发过来了几段文字。
这些文字，更像是故事，却是真实发生的——所有关于刘大秃头的事情，就如同一个人的生平履历一样，袒露在我面前。
刘大秃头打小就是城郊一代的小流氓，到他认识赵雪卉之前，履历没什么亮点。倒是有一点让我很是意外，他小时候的玩伴，竟然有个叫金震山的。
我当时还特意打电话问谭政华，得到的回复也让我很惊讶。这个金震山，不是重名，正是村霸金震山。
认识赵雪卉后，刘大秃头才真正开始翻身，第一桶金自然是当赵雪卉龟公赚来的。只是赚了钱的刘大秃头，自然花销也大，不满足现状。一听说赵雪卉打算对付周姐，立马双手赞成。
而刘大秃头能成为当时城郊七八个大混子之一，并且手下马仔、小弟无数，甚至能招揽到丰子这样的猛人，都是从算计周姐开始。
谭政华给出的资料里，也没有具体说清楚周姐被坑了多少钱。但银行的资金往来却显示，每一笔从周姐转移到庞文海账户的钱，有九成以上全进了刘大秃头腰包！
现在刘大秃头说后悔？当初呢？干嘛去了？周姐被坑害的几度自杀，求告无门时，他为什么不后悔？现在我踩上门了，知道后悔了？
我继续冷笑着看着刘大秃头，而他好似也并非在对我说，犹如在回忆自己的一生一样。
“后悔的第二件事，就是老金。他可是我多年好友，当初我听了鬼头的花言巧语，跟其他大混子联手害他。现在，又听信了庞龙的话，把他送上了断头台！”
“后悔啊！我连朋友、兄弟都能出卖，我刘大秃头不死，谁死？！”
刘大秃头仰面朝天，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流下。
“后悔的第三件事，就是庞龙！我坑害了老金，就已经算是跟庞龙坐上了一条船。可我为什么……为什么后来还会听信鬼头的话，要跟着他，对付你跟庞龙？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胡乱摩挲着光秃的头顶，好像要抽自己一个耳光一样，“我当初被鬼头的花言巧语蒙蔽，甚至都没想过，你他妈的可是吕明梁的人！”
他跟鬼头是怎么走到以前的，谭政华资料也提到过，而且非常详细。毕竟，鬼头是鬼刀门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当初鬼头许诺，将龙哥灭掉后，梁珊的所有财产全给刘大秃头，他鬼头分文不取。
看到这时，我都差点笑出声来。这种承诺，谁会相信？谁都知道龙哥牛逼，但只能跟刘大秃头和鬼头平起平坐，最大的原因就是龙哥财力有限，在城郊这地界上很难继续壮大下去。而这也正是鬼头拉拢金震山，提防着梁珊的原因。
而这，更足可见梁珊究竟是得有多有钱。甚至有可能，比巅峰时期的周姐还要有实力。
混子混社会图的是什么？义气？那他娘滴都是彻底，混社会，是靠义气来索取东西。索取的是什么？无非是金钱二字。
有了钱，就能钱生钱。有了钱，就能买通小鬼甚至白面上的大人物，继续做大！
鬼头拉拢刘大秃头对付龙哥，还承诺把梁珊的钱全给刘大秃头。这隔谁身上谁会相信？可刘大秃头，竟然真的相信了！
我不得不感叹，城郊真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有鬼头这种有着江湖背景的阴损之人，有龙哥这样白手起家却极其有能力的人，更有刘大秃头这样的酒囊饭袋。
而城郊的社会，也恰是这三种人组构而成，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只是这种平衡，被我打破了。
“你错了！”我冷笑道，“我不是吕明梁的人。”
闻言，刘大秃头一愣，旋即抬起头，惨笑道，“是啊，我错了。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是谭老三的人。”
看他这憔悴劲，我是真不想打击他。可这老不死一天天老把我当成别人的小弟，实在是让我接受不了。
“你又错了。我也不是谭政华的人。”
“那是……”刘大秃头目光疑惑，“江兄弟，到了这份上，你还不承认？我知道，白面上的关系，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你真错了！”我冷哂一声，直接打断，“吕明梁是我叔，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比他地位低多少。”
“谭政华的事情，我不方便说。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在某种层面上，我江小白已经能跟谭政华平起平坐。”
“在另一种层面上，我江小白甚至已经超过了谭政华。甚至有一天，他堂堂城郊三哥，也得恭恭敬敬的跟我打招呼！”
……
沉默，旋即是震惊，刘大秃头的神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连庞文海和丰子都懵圈的看向我，说不出话来。
好久，刘大秃头才喃喃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