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慷慨激昂地论述着自己的观点，我预料的并没有错，在他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论中，将费龙陈述成了一只默默隐忍，忍气吞声，还要赚钱养家，供妻子去补贴情夫的可怜男人。
而李兰则是一个私生活混乱、无情无义、背信弃义，面对辛苦打工的丈夫，不但不心疼，还在丈夫出走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其他男人的浪荡妇女。
“法官大人，总结来说，费龙虽然的确有对李兰动手，但是那是因为李兰多次出轨其他男人，并且言语侮辱费龙。费龙百般隐忍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出轨，并且李兰还拿他辛苦打工赚来的钱财去补贴其他男人，我的当事人费龙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对李兰动手。”
杨卓说到这里，微微飘了一个眼神，看了看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我，仿若是产生了错觉，我好像看到对方的嘴角竟然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旋即听他继续陈述道：“费龙打人的确不对，但那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李兰的做法让人实在难以忍受，一向老实勤奋的费龙不会忍无可忍对她动手。因此我认为，费龙对李兰动手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同时，我上述一切，皆有证据支撑，法官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随时翻查所有证据。”
言毕，清瘦的男人自信从容地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轻松而惬意。一旁原本姿态安逸、神色轻松的费龙此刻着意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委屈和无奈来。
若是作为局外人，差点就信了对方的一番荒诞言辞。
李兰原本神情恹恹，一言不发，听到这里终于情绪失控，她用力地拍着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嘶哑着近乎咆哮
“我没有！他在说谎，他颠倒黑白！我李兰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我和钱明之前清清白白，是费龙为了得到那笔财产，才这样陷害我！我从来都没有出轨，而是他一直都对我有暴力行为！”
说到这里，不容法官出言阻止，情绪失控的女人又瘫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场面着实令人心酸。
心中一阵难忍的情绪略略划过了心尖，女人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息，我知道她在可以隐忍。
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认识到李兰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与知识的中年妇女，但是她为人谦和，很是优雅。自己的私生活被这样公诸于世，甚至诉讼法律，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屈辱的事情。
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企图安慰她的情绪。
台上不由发出了一阵骚乱声，有不断的议论之声缓缓传来，严肃的法官皱着眉头呵斥了几句，室内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法官镇定了场上的情绪，这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缓缓开口道：“许律师，作为当事人李兰的辩护律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有犹豫，骤然站起身来。
后背微微发烫，在将要开口言语之际，心尖微微划过一阵情绪，旋即转过身去，将目光锁定。原本空荡荡的座椅上此刻已经有人坐上。
只是这个人不是任闵，而是霍未澜。
与霍未澜对视上眼神，他看着我，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来。心中失落的情绪又滚滚而来，刻意压制了下去，回应对方一个从容的笑脸。
在法官不耐烦发话之前及时转过身来，收敛了目光，看着坐在眼前神情严肃的男人，镇定自若道：“法官大人，我有话要说。”
“你说。”
法官大人大约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神情严肃，声音略显疲倦。得到他的示意，我微微转过身去，与一旁姿态安逸的杨卓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与鄙夷的神情。
他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挪动了身体，脸上露出不解，但我很快收回了目光，脸上扬起从容的笑来，缓缓分析道：“法官大人，我认为对方律师所言不实，实在有意包庇一直有暴力倾向的费龙。”
费龙此刻抬起眼睛来看了我一眼，目光凶狠。
我微微收敛了眼神，假装看不见，旋即继续分析。
“我这里有大量的费龙因为参与赌博，输钱而签下的欠条，所有金额加起来差不过有八万多块。这仅仅是他这一年所欠下的赌资，而之前的几年，根据我的当事人李兰描述，是她跟娘家人多次借钱，帮费龙填上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我想问一下，就这样的一个男人，如何能说他是辛苦在外打工，补贴家用，甚至还说李兰去用他打工挣来的钱，去接济别的男人！”
不能我继续说下去，杨卓立刻站起了身子，辩驳道：“那是因为李兰却费龙的钱财把控太过苛刻，他才会没有钱去偿还赌资。你所说的这一点并不能够证明费龙没有赚钱补贴李兰！”
“哦？”听过杨卓的见解，不由得微微一挑眉，旋即摆出一番饶有趣味的样子追问道：“那么请问一下对方律师，你的当事人费龙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年的收入大概能达到多少钱？”
杨卓听完我的发问身形微微一颤，略有些为难地低头看了费龙一眼。
我乘胜追击，依旧神情从容，说道：“如果你不确定的话，可以当场问问你的当事人。”
微微一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据我所知的话……费龙的工作不过是每天在工地上帮助被人拉拉货物而已，他腿有隐疾，根本干不了重活，每年的收入能有四到五万块已经算是相当可观了。并且费龙除了爱好赌博，抽烟、喝酒也样样不落。我想问一下对方辩护律师……”
我看到杨卓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还是刻意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来。
我刻意拉长了音调，他原本还保持着镇定的脸色终于流出了些许慌张来。这才满意一笑，继续道：“您可以帮我算一下，即便费龙年收入五万，除却他个人的开销，以及抽烟、喝酒等日常消费，他一年能够补贴李兰的，能有多少钱？”
杨卓愣了愣，呆立在原地有些迟疑。
我扬着自信的微笑，缓缓放慢了语速，道：“即便我算他不吃不喝不花钱，五万块够抵还他一年八万的赌债吗？请你告诉我，他从哪里得来的钱，去补贴李兰！”
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拔高了音调，满脸愠怒地看着眼前颓丧坐着，一脸无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