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霍未澜手中的笔重重磕在了桌面上，姿态威严地观察着会议室内的众人。原本气势凌人的魏燕脸色难堪，但还是沉不住气问道：“她竟然这么快就考到了律师执业资格证书？”
霍未澜无视了她的发问，反而带着一抹讥诮的语气环顾周围，道：“你们一心只觉得她是我霍未澜带进来的人，就觉得我会偏袒她。那你们怎么就看不到别人背后付出的努力，进公司的这几个月她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到证书，你们有人能做到吗？”
一室寂静，再没有人发话。
我轻轻叹出一口气，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许久的沉默之后，霍未澜才再次开口，问：“现在你们还有人有异议的吗？”
我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一方小小的桌面上，心中没由来的觉得紧张。
余光瞥见正前方男人的身子动了动，不由一阵心跳加快，但他却始终没有说话。一旁的魏燕也沉默着没有再发表意见，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略略抬起了视线，看见霍未澜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向波，带着温和的语气确认道：“向律师，你有什么意见吗？”
向波对于霍未澜的主动发问倒是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来，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慵懒神态，面对问题也只是故作思考一番沉默了一阵，旋即微微扬起了眉头，嘴角竟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向波很少会笑，大部分时候都是板着一张铁饼脸，看起来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此时我不禁有些呼吸困难，屏足了气息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内心格外在乎向波的答案。
好像在这么多人当中，除了霍未澜，我还期待着向波的肯定。他和霍未澜是同样声名远播的大律师，我的内心似乎汹涌着一股灼热的欲望和野心。
向波轻轻一摊手，表示：“我没有意见。”
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划过心底，整个人略略松了一口气。
霍未澜轻轻一扬眉，露出满意的表情，宣布会议结束。
人群骚乱着离场，我尽量保持沉静，走在离散的人潮末端。霍未澜最先走出会议室，在人群簇拥下，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兴趣索然，并没有打算去和霍未澜一驳究竟，早已知道这是他的个人作风，我也就见怪不怪。
并且在这件事情上，我保持中立态度，内心深处来说是感激霍未澜为我所做的此番争取，如果我还跑去因为这件事情和他理论，未免显得太不知好歹。
一个人躲进了茶水间，好不容易获得片刻安宁。手捧着刚从饮水机接来的热水，手指触碰在透明杯体上，指尖微微发烫。
一阵手机消息震动提醒打破了思绪，整个人从纷繁杂乱的思路中抽离出来。点开手机消息，弹开与霍未澜的对话框来。
“你怎么不在办公室？”
“我在茶水间。”
“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冲进我的办公室，所以一直严阵以待。”
不禁被霍未澜的措辞逗笑，身体倾靠在一旁的台面上，随手将玻璃茶杯放在了身后的桌面，点击回复。
“坦然接受安排。”
等了一会儿，那边再没有了消息，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一手收起了手机，另一只手往后去循着记忆的位置去捞身后的水杯。
察觉不妙的时候，水杯已经沿着案台的边缘摇摇欲坠，整个人惊慌失措，下意识地避让开了。
眼看着杯体沿着案台墙壁落下来，却在接触到地面的前一秒，被一只猛然闪现的大手稳稳捞了起来。
抬起眼睛去探寻这只大手的主人，却见到眼前向波的脸上露出了难得轻松又带着些许庆幸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吐出一口气来，将捞起的杯子慎重放在了我身旁的台面上。
我尤然惊魂未定，听见他淡淡地开口评论：“怎么心不在焉的。”
说罢他已经迈着步子，身体越过我的眼前，径直走向了我身后的饮水机。
我这才缓过神来，轻声道了一句谢。
向波接完了热水，直起身子来淡淡看了我一眼，旋即冷不丁评价一句：“不要有太大压力。你是霍氏这么多律师当中，最短时间拿到一个证书的人，我承认之前对你确实有偏见，现在来说……”
他略一停顿，像是做出了一番思考，这才继续道：“你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什么？”
仿若刚刚的一番话是梦中人的呓语，我尤然还在一片恍惚当中，一时竟难以判断眼前这个男人说出这段话的意思。
他这难道是在开导我吗？
向波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脸上挂起了疑惑的表情问我：“你这是什么反应？”
缓过神来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忍不住问他：“向律师刚刚是在肯定我的表现吗？”
向波微微扬起了下巴，很是随意的模样端起了手中的水杯喝下一口，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能获得向波的肯定，对于我来说是一件从未料想过的事情。内心深处总以为这个孤傲偏执的男人会将我归类于“走后门”的虚妄之辈，甚至在大小会议上都难得会正眼瞧上我几眼。
所以在与向波的共事经验中，我总是尽量避开与他直接接触。
缓过神来，有些难以自持地笑了笑，恢复了理智，维持着得体从容的姿态回应道：“能获得向律师的肯定，是我莫大的荣幸。”
向波的嘴脸竟勾勒出一抹邪邪的笑意来，他神情不屑，冲着我扬了扬手，道：“算了算了！最怕你们跟我来这些虚的。”
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又带着些许的鄙夷之色，冲我瞥了瞥眼神，恨恨道：“你不要跟我玩这一套。”
仿若认识了一位全新的向大律师。我愣在原地讶异了许久都难缓过神来，日常一向不苟言笑的向波私下里却不像想象中那般冷漠高傲，反而平易近人，自带些许幽默气质。
忍不住埋头笑了，不等我再开口，见他已经站直了身体，收敛了脸上玩笑的意味，道：“没有别的意思。祝贺你通过司法考试，恭喜你接下律师生涯第一单。”
向波的脸上漾开淡淡的笑容，我却一时愣在了原地。
从没料想过，第一个跟我道贺的人，竟然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