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小河缓缓向前划过去,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有余。
临近年关,路边街道上缤纷的彩灯刚刚撤下,不知何时再看,又换上了一排排大红色的小灯笼,在暗黑的夜里闪烁着一片火红的光,看起来格外迷人。
采购部的同事们已经开始着手今年年会的采购筹划工作,原本工作轻松的几位同事近些日子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公司的茶水间、洗手间都不难听见各种讨论与探寻。
不知不觉,好像到处开始弥漫出一股子的年味。
我在监狱三年,对过年这样的事情早就没有了具体的概念。或者对我来说,宁愿日子平静如水一般划过去,也不愿意这些平凡的热闹的节日来打扰,它们无疑是在提醒我,我早已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
所以遇见这样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场合,即便有人热情相邀,我也推辞有事,立刻远远绕开。
不经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工作这一件事情上,以往懦弱而无知的许知音似乎正在慢慢蜕变中。
霍未澜在某个一如往常的早会例会中向公司所有人宣布:“许知音会正式作为霍氏代理律师的身份,接手接下来的一桩离婚诉讼案件。她作为辩护律师,将全程负责跟踪这起案件。这是许知音职业生涯的第一起案件,我希望大家能够全力配合她。”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连何苗苗会议记录时,水笔摩擦在稿纸上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除了正醉心于记录内容的何秘书,在座所有人的脸上都难以掩饰地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来,包括此时正坐在距离霍未澜三个空位的角落中,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我。
霍未澜再一次没有任何提前告知,在所有项目组成员参与的例会上,宣布了这个令人一时难以接受的决定。
渐渐地,缓过神来的会议室内涌现出一阵骚动,有些经验与地位的员工开始无所顾忌地埋头讨论什么。我从霍未澜一脸从容自信的脸上收回了目光,沉默不语地保持着镇静的姿态,对周围发生的骚乱充耳不闻。
“怎么?有人有异议吗?”霍未澜的声音轻快,带着一丝惬意与从容。
不觉间感受到了对面座位上传来的犀利目光。
微微抬起眼睛,向波彼时正坐在与我相隔三米左右的对面桌位上,他同样是一副对周围一切动静无动于衷的冷静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向波的眼神锐利,有很强的震慑力。
我并不能够看清他此刻的心情,而在座的所有人当中,除了霍未澜,他是我最担心的一个意外。虽然这段时间的合作,我与向波之间交集很少,但大致也摸清了他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面上极力维持着平和清冷的表情,冷冰冰地回应着向波的目光。我的眼神涣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只是不愿意表现出逃避的姿态,好让他觉得我是没有自信的人。
恍惚间却好像看到面色沉静的男人脸上微不可闻般划过了一抹笑意,待定睛仔细探究,看到的却又是一张极度冷静的面孔。
与向波的暗自较劲被一旁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音打断。
站起来的人是项目二组的组长魏燕,一个性格强硬刚直,雷厉风行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齐耳的短发收拾得一丝不苟,郑重而有力地说出了那句:“我有异议。”
毫不意外会面临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忍不住有一种担忧的情绪在心间徘徊。
霍未澜自然也是早有预料,我假装不经意地收回了目光,看到他一副饶有趣昧的样子端坐在座位上,伸手示意斜前方的女人,道:“魏组长,你有什么建议,坐下来说。”
魏燕姿态高傲地坐了下来,旋即抬起手中的笔开始分析。
“我并不是质疑许知音的能力。但是她毕竟到公司的时间不长,之前又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我们公司优秀的实习律师那么多,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上场打一场官司的机会。我觉得霍总您即便偏袒许知音,也不应该做的这么过分。”
霍未澜一脸坦然地面对质疑,他神色轻松,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目光掠过在座的众人,旋即缓缓开口问道:“在座的在许知音之前进入霍氏的实习律师,至今还没有接过一起官司的有多少人,举起手来让我看一下。”
不禁跟随着霍未澜的目光转过脸去,看到偌大的会议室里三三两两有七八人举起了手。
淡淡收回了目光,又听霍未澜再一次问道:“那现在已经通过司法考试,成功拿到律师职业资格证书的人又有几个?再举手让我看一下。”
原本高高扬起的手纷纷落了下去,最终只在项目二组、三组中各有一人还依旧高举着手。
霍未澜的双眉微微向上一挑,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向着二组还举着手的,一位满面书生气息的男人扬了扬手,问:“你来公司多长时间了?”
“一年半。”男人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身形微胖,埋头隐匿在人群中央,声音细小如蚊。
“一年半还只是一个实习律师?”霍未澜转脸看向魏燕,神情疑惑不解:“一年半了为什么还不给他单独接受官司的机会?”
魏燕的脸色难看,一双犀利的眼神回头瞪了瞪身后的男人,旋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王海专业知识很足,但是胆子太小。之前给过他一次机会,但是出了一点意外。我个人认为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再磨炼一下。”
霍未澜听罢做出了然的神色,表示赞同一般地点了点头。
旋即将目光转向三组刚刚那位还举着手的女人,冲她扬了扬下巴,道:“那你呢?”
女人娇小的身子隐没在了向波的身后,不等她发话,作为组长的向波轻轻咳嗽一声,抢过话锋解释道:“我作为组长会慎重考量我组员的综合情况。华兰现在还不是适合单独接手官司的时候,如果时机到了,我自会有所安排,这一点霍总您不用担心。”
霍未澜自然是不担心的。他对向波的回答相当满意,若有所思一般点了点下巴。
旋即目光再次掠过了在座的众人,再开口言语已经不似刚刚那般柔和。
他神情严肃地说道:“在座当中在许知音之前进入霍氏,已经拿到了资格证书,但是却还没有接手过官司的人,只有两个人。而你们的组长都表示你们有待于进一步的考量。那么我想问一下,在你们之后进来,已经拿到了资格证书,并且个人综合表现优异的许知音,是否有资格去接这场官司呢?”
霍未澜话甫一出口,原本已经恢复了寂静的会议室内再次出现一阵骚乱。
霍未澜目光严肃犀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反问:“还是说,她还需要遵循所谓先来后到的法则,等到你们所谓的前辈能力足够,接了首场官司之后她才有资格呢?究竟是能力重要还是时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