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一室寂静,静得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这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在此刻听来都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人谨慎而认真,有人嘴角微微带着笑意,有人甚至毫不避讳地露出嘲讽的神情来。
霍未澜姿态安逸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掠过众人,又转向我。我似乎有错觉他正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我出丑。
心中疑惑,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无法发作,只能暗暗平复心情,极力维持着镇静的模样去迎视他的目光。
“是的,霍总。我是这么认为的。”心中万千思绪盘旋而过,气氛一再僵持不下,慢慢地周围开始传来一阵躁动不安的窸窣声音。我紧紧一咬牙,假装冷静地去回应眼前的男人。
霍未澜听见我的回答,似乎毫不意外,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神情来,旋即嘴角勾勒出邪魅的笑容。
这与日常温柔而平和的霍未澜判若两人,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脚下变得一阵虚乏。
他邪笑着看我,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资质不错,然而这就是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你这样我可是很失望,后期项目组的研讨会议我也没有理由让你继续参加下去了!”
霍未澜神情清冷,简单几句话之后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正踌躇着要怎么回应之时,却听见从一旁传来一阵干咳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向波有些不自在地挪动着身子,身后的椅子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他在众人注视下轻轻整理了一番西装外套。
霍未澜的注意力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我稍稍放松,看见男人挪了挪身体之后缓缓开口,道:“霍总,我赞成许知音的观点。”
心中一惊,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在座的众人。
我忍不住看向霍未澜,他微微转着头,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用略感兴趣语气问道:“你说什么?”
霍未澜面对向波的突然发话,似乎并没有格外吃惊。
会议室内开始控制不住一阵骚乱,不断有人交头接耳着小声议论,我兀自一人站在会议室的一端,可以轻易看清所有人的动作和神情。
向波听见霍未澜的疑问,也并没有急着回答的意思。
他只是用平静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两遍,随后淡淡而不屑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霍未澜之后才不紧不慢开口。
“首先,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也很怀疑这个‘Hg’负责人所提供的一系列信息的真实性。我们之前的初步交涉中,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靠谱”
“其次,从这件案子上来说,我们之前调查过‘Hg’产业链的一系列运作情况,发现这个公司存在一些信誉问题。秉持着顾客至上的道理,我们应该全力从‘Hg’的角度出发,打好这场官司没有错。但是这个案子还没有最终委托成功的前提下,我觉得可以考量许知音的建议。”
向波兀自说完,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并没有再抬头看一眼他人的脸色。
霍未澜听完他的发言,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继而问道:“所以到手的案子就这么放掉吗?我听说这一次‘Hg’提出的报酬可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哦。”
会议室内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向波忍不住皱起眉头,回头瞥一眼众人,一时间大家纷纷都噤了声,室内恢复了安静。
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冷着脸淡淡回应霍未澜道:“霍总明明何必跟我兜着圈子,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你自己最清楚。”
霍未澜忍不住被向波逗笑了,但是眼中的神色依旧清冷,他只是略略收敛了目光,笑得不明深意。向波见他这般模样,没好气地冷哼出一声来。
“既然向大律师也觉得这一件案子需要重新调查考量一下,我想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团队之间好好策划,两天之内给我一份策划书。散会。”
会议在霍未澜清冷而得意的宣告声中告一段落,我不经意长舒出一口气来,却见他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一般,左手微微一扬,目光在我脸上越过,淡淡嘱咐道:“还有你,单独给我一份。”
机械一般地应了,目光瞥见向波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刚刚与他对上眼神,他便收回了目光,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座椅,迈着大步子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的渐渐冷清,最终只剩下我与霍未澜两个人。
他终于恢复了柔和的神色,好像是完成了一件艰难的任务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旋即坐下身子,以半瘫痪的姿态躺在座椅上,转头对着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站在一旁佯装未觉一般收拾着桌面,其实心中早已明白过来他刚刚那样做的目的,只不过还是因为他丝毫不给提前预警而感到有些憋屈。
收拾完东西转身就要离开会议室,霍未澜终于妥协,扬着音调在身后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故意收敛了神色,转过头去也不开口,只等着他发话。
“你刚刚的表现不错,还算镇定。初步考核……勉强合格。”他略一思忖,做出一番思索的模样。
原本是有些生气,可是缓过神来我与他本应该是上下属的关系,上司的这番考验原本无可厚非,我差点因为这私下的朋友交情而弄混了逻辑。
于是收敛了心中不忿的情绪,淡淡地回应他:“多谢霍总肯定了。”
霍未澜或许是觉得我还在生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柔和,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挪到了我身边,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微微侧过了脑袋,问我:“怎么,怪我故意刁难你啊?”
我原本还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眼看着霍未澜这般模样,轻易就被逗笑出来,有些无奈地双手抱着文件,转脸看着他。
“好了,我这么做……”
“我知道你这么做的意思。”霍未澜原本伸出一只手来在空中划了两圈,一副就要侃侃而谈为自己辩护的模样,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男人骤然停了下来,一只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懵,看着我。我挑着眉毛略略一点头,这才道:“我知道你这么做,故意给我难堪,是做给大家看的。你明明内心也赞同我的观点,但是故意刁难,是希望向波出来发话,因为只有他认可我了,他手中的团队才会认可我。”
霍未澜听了我的分析,笑得格外温和平静,他不置可否地朝我略略点头,说不清是赞同还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很佩服霍未澜的想法,但他此番做法未免太过刻意,就连向波也轻易就识破了他的计划,只不过两个人其实私下关系要好,对方即便识破,却还是很给面子地按他的套路走了。
想到这里,不禁略略皱了眉,问他:“你也不跟我提前说一下,你就不怕向律师不按你的计划来,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霍未澜仰头笑起来,略有些自负般地冲我扬着眉毛说道:“我像是会打无把握之仗的人吗?”
沉着脸没有再说话,心中却不禁对霍未澜这个人慢慢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看起来温和不争,处处给人一种阳光、亲和的错觉来,这是他和任闵最大的区别之处。
但是他能和任闵成为至交好友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奇怪,温柔的光环只不过是笼罩在他身上的蛊惑人心的标签,从本质上来说,他与任闵是同一类人。
手段、谋略、自信甚至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