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了机,扔在沙发的角落里。
身体蜷缩在地毯上,躬成了圆弧状,将小家伙揽进怀里,头脑昏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雪,意识缓慢失去之前,仿佛看到了屋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树木房屋都镀上了一层白色,晶亮晶亮的世界,宛若童话。
童话里的精灵会趁着夜色在雪地里跳舞,唱着听不懂的歌曲,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赋予了生命。
而我只希望,可以这么一直睡下去。
希望的事情总是不能够轻易实现的,比如与饺子在一起想要睡一个美满的觉无疑是奢望。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胖乎乎的一团白色抹布正盘坐在身边,对着我流出了贪婪的口水。
黏糊糊的口水滴在地毯上黏成了一团,思绪尚在一片混沌之中,小家伙看到我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骤然亮了,不等反应,便起身扑了过来。
在我的脸上一顿乱舔,丝毫不给反应的余地,不得不在地毯上连滚带爬着连连告饶。但是年轻气盛的毛孩子自然不会给我一点面子。
而当我哀嚎着满屋乱窜,最终扑倒在霍未澜的居家拖鞋上时,这位原本还玩性大发的小家伙终于停了下来。
先是瞪着眼睛连连后退了两大步,退到安全区域之后试探性地往前探了探鼻子,见我没有动静,又往前伸了伸爪子,我依旧不动,它似乎有了自信,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伸出手去缓缓够到霍未澜的拖鞋,将一只鞋子攥在手里,气势满满地与眼前的恶霸对视着。
小家伙先是一愣,等我挥了挥手中的拖鞋,它便“嗷嗷”叫了两声之后拔腿逃窜了。
脸上黏着潮腻的口水,放下拖鞋,一头便扎进了洗手间。
霍未澜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满屋子地寻找饺子的身影。自从被霍未澜的拖鞋吓跑之后,这位小家伙一直就没再出现在客厅内。
我对霍未澜家里的布局并不清楚,起初不敢擅自乱窜生怕一不小心闯了禁地,直到心不在焉地将客厅电视的频道翻了个个,也没有等来饺子的身影,才不觉有些着急了。
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找了个遍,却没有寻到那一团白色的抹布。
只留下霍未澜卧室的后面,还有一扇虚掩着的门。
因为不清楚这个房间是霍未澜用来做什么的,所以一直犹犹豫豫着没敢进去,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过去,毫无所获,但似乎可以听见清浅的喘息声。
唤了两声“饺子”,哼哼唧唧的喘息声响了两次,但却没有见到饺子的身影出来。肩膀往前探得过了,不小心触碰到了木门,门板受了力,便“吱呀呀”地打开了。
看清了房间内的格局布置,原来是霍未澜的书房。
书房内的一侧四四方方的窗户,透过窗外可以看到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小小后花园,想着春秋的景致肯定是很美的。
书房布置得相当雅致,只是书桌后面那一排一直通向天花板的木质书架格外壮观,书架的一旁立着一条长长的推拉式木梯,而这么大的书架上竟然摆满了格式书籍。
不由得傻了眼,直到躲在书桌下面这团小小的生物冲我不满地低吼了两声,才将思绪拉扯回来。
小家伙此时正伏在地毯上,一双幽怨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眨也不眨。见我终于注意到它了,鼻间“哼哧”一声,没好气地转过了脸去。
什么坏脾气!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还是不由得对这个小祖宗卑躬屈膝,哄道:“饺子,咱们出来吧,出来吃晚饭了好不好呀……”
小家伙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子转了个圈,将肥硕的屁股对着我之后继续佯装睡着,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神情动作满满都在显示着——快来哄我!
无奈地扶额,不得已绕过了书桌后面,正要再次蹲下之际,目光不禁瞥见书桌一角的风光,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全身过了一道电流,一时间呆立在那里一时失去了主意。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作祟,缓缓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逐渐聚拢在刚刚不经意瞥见的那张照片上。
霍未澜的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一盏简约的台灯,两本法律书籍,一直黑色钢笔之外,桌面上最为突兀的便是这一张照片了。
鬼使神差一般地伸出了手去,将沉甸甸的木质相框拿捏在手中,透过透明的压片玻璃能够清晰地辨认出照片上的三个人,最左边的是任闵,最右边的是霍未澜,只是中间这一位散着一头海藻般乌黑秀发的小女孩是谁,不得而知。
照片上的三个人,眉眼尚余一丝稚嫩天真,是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他们对着眼前的镜头,笑得那样明媚灿烂,小女孩手捧着一座奖杯,将头微微倚靠在任闵的肩膀。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生得高大,与身边的女孩显得尤为般配。
惊奇之处在于,眼前的小女孩,眉眼轮廓,竟然与我有五六分的相似。
她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与料想中的不同,睡梦中那个荡在秋千上的小女孩,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而眼前的小女孩,一双乌黑的瞳仁儿、一头乌黑的长发,是标标准准的亚洲面孔。
警觉到周围异常的氛围之时,已经来不及佯装不知。抬起头来,看到霍未澜正倚在书房的门边,他的左脚微微蜷起搭在右脚前,双手绕臂环在胸口,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似笑非笑地望向这边。
只静静地看着我,却不说话。不禁有些慌乱,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看过去,始终没有把握去判断他此刻的心情。
毕竟若是任闵,擅闯书房是死罪的。
手中还紧紧捏着相框,木质的棱角硌着指节有细微的疼痛感袭来,眼神左摇右摆着,当前的场面极为尴尬。
缓过神来之后不动声色地将相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口中轻轻呢喃着:“我……饺子……它……”
此刻小家伙不知是不是等得久了自己消了气儿,在书桌下挪动着肥硕的身体,盘在我的脚边滚来滚去的,玩得起劲。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霍未澜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分辨不出脸上的神情,心里越等越慌乱,正要再开口之时,却见男人淡淡地一挑眉毛,眼角眉梢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说道:“我没有任闵那样的怪癖,你不用这么紧张!”
旋即身体微微发力,离开了倚着的门框,转身放房间外走去,口中还拉长了音调说道:“快过年了,今天晚上吃饺子吧!”
饺子盘在我的脚边,听见霍未澜的话,立刻警觉地支起了脑袋和耳朵,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随后“嗷嗷”叫了两声之后,便拔腿冲出了书房。
留下一脸凌乱的我,目光轻轻扫过桌面的照片之后,也跟着走出了书房,轻轻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