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闵说,他本来不信这样的话,他去过很多国家,许多地方的大桥都有挂同心锁的传说,他以前不但不信,还觉得挺可笑。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他突然明白了,挂同心锁的意义可能不是信了这永结同心的说法,只是为自己的心寻一个念想,也代表着一个人疯狂想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执念。
说这句话的时候,任闵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
彼时夕阳开始下沉,金黄色的光似乎突然之间就铺满了山坡,微风卷得花香阵阵,花枝摇颤,任闵高大的身躯立在我面前,坚定而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浅浅笑着。
我想那或许是我今生,见到过最美的夕阳景色。
我们本可以早些回程,赶回S市区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但任闵偏偏执着,一定要让李准盯着老板刻完那一百道同心锁才肯罢休,于是便不得不等到了晚上。
我们在当地餐馆吃了一顿简餐,任闵突然说:“以后一起去德国、乌拉圭、意大利,那里都有锁同心锁的地方。”
李准猝不及防,被碗里的面呛到,差点背过气去。
任闵一边递给他水一边露出鄙夷之色:“不就是让你盯一会儿,你就这样?”
我不由得失笑,并催促二人抓紧时间,任闵的电话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盯着来电界面凝眉迟疑了许久才按下接听。他没应两句,便又挂断了电话,随即起身,催促我和李准立刻赶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这一通电话是谢西羽的经纪人用她的手机打过来的,说是谢西羽服用过量安眠药,现在人在医院抢救,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李准将车开得飞快,任闵侧脸看着一片黑寂的窗外,他一直不说话,只是手握成了拳头,握得极紧。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声地安慰他:“你先不要担心,我们到了再说。”
任闵曾承诺过岳西岚,会照应她的妹妹,我知道这份承诺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
任闵隔了许久却说:“西羽的经纪人跟我说,她在日记里写,是因为我的话太绝情所以她想不开,才会吃了那么多的安眠药。”
如若是这样,那萦绕在任闵心头的罪恶感又会更加深重几分。
我这时候突然有些埋怨谢西羽,我明白她是真的对任闵有感情,可是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他在今后的人生里都背负罪恶感而活。
她竟有为爱而死的决心,却也要用这份爱把任闵拉向地狱。
幸而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谢西羽刚刚从手术室出来,她突然昏迷不醒,生命体征虚弱,但是已经过了危险期。
眼前的谢西羽正躺在病床上,口戴着呼吸机,一张脸上不施半点粉黛,看起来憔悴不堪。任闵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退出了病房,我悄声跟了出去,看到他正扶着医院走廊的墙壁,将头埋得很低。
我知道他心情复杂,便不打算再去打扰,却未料到他好像发现了我的存在,倏尔抬头,一双眼中透满了疲惫。
任闵站在那里,远远地冲我招招手,我便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用尽全力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将头埋进我的颈窝,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我也抱着他,许久听见他说:“对不起。”
我不太能明白,他的这一句“对不起”当中,到底有着几层的意思,我只知道抱着他,并且安慰:“好了,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很快就能够醒过来。”
当晚,任闵睡得极不安稳,他似乎做了一夜的梦,甚至梦里还喊了岳西岚的名字,我透过窗台照进来的微弱灯光看到他额头起得汗,顿时觉得心疼。夜里忙前忙后,给他擦了几遍的汗,他才稍稍睡得安稳了一些,最后蜷在我的怀中,就像一个孩子。
谢西羽服用安眠药住院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各大媒体纷纷报道,几乎登上了所有娱乐报纸的头条。有的说是当今娱乐圈竞争压力太大,明星顶不住压力总会走一些极端,或自杀或堕落,而谢西羽选择了前者;也有媒体揣测,谢西羽自入娱乐圈以来感情史便一直是大家追踪的焦点,她极有可能是为情而伤,并枚举出她近期独自一人神情落寞的多番报道。
任闵看了这些消息,总是一言不发,他继续将心思的重点放在工作上,如今谢西羽的病房门口被各大媒体围追堵截,他几乎也不再去医院。
霍氏内部对谢西羽此番住院的消息也是揣测纷纷,众人竟一致倾向她是受了情伤才想不开,我在一旁总是听得尴尬,甚至还有人挖出了早前谢西羽与任闵之间的种种绯闻,继而一脸狐疑地问我:“这个事情你清不清楚?”
我急得满脸通红,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水,幸而霍未澜总能及时出现救场,他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八卦的众人,又说:“以后禁止在办公室内讨论谢西羽这个人。”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风声渐渐退了下去,谢西羽的经纪公司对外发表声明称的是,她是由于工作忙碌,误食了过量的安眠药才导致的这场意外。
虽然解释牵强,但媒体蹲守了一段时间并没能爆出更劲爆可靠的消息,也就纷纷接受了这一说法。
在这一个星期内,我不止一次看到任闵按掉了频繁的来电通知。他总是拧着眉头,表情严肃,我不消多猜也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接?你应该也担心她。”
任闵并不看我,只是平静地继续着手中的事情,解释道:“现在媒体每天都在报道她的恢复情况,我不用去也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我想他不愿意去,还有一个原因是害怕再被媒体拍到,生出类似于之前的事端来。
又有一天,我与任闵原本约好一起吃晚餐,到了约定的时间,他突然打来电话,电话里一阵犹豫,我便明白过来。
随后他说:“谢西羽的经纪人跟我说,她的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虽忍不住失落,却还是笑着调侃他:“你总说我不吃你的醋,把你往谢西羽的身边推,那现在我是不是该吵闹着不让你去才对?”
电话那边沉默了,任闵许久都没应声,我停了停,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催促他快去。
我不希望任闵因为我而为难。
当天晚上,任闵未归,我便一直睡不着,最后索性挪到了沙发上便睡边等着,一直等到深夜,终于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作祟,一转脸将头埋在沙发靠垫处,装作睡着。
耳边响起一阵窸窣声,继而是浴室里的滴水声,又过了许久,是任闵的脚步声。他突然埋下脸来,轻轻地吻在了我的额头,又将我抱回了房间。
任闵身上的香味,总是无端令我安心。
他回来了,睡意便瞬间涌了上来,我一侧身将他抱紧了,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