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会回去,与任闵前后坐上李准的车,还未发动,就看到恰从酒店门口出来的二人。
男人个子极高,长得魁梧,女人穿着一袭大红色旗袍挽着男人的手臂,对比看来像一只颜色鲜艳的冬瓜。若不是女人身上的这一抹红色太过亮眼,我兴许还认不出来。
我透过车窗玻璃望向窗外,任闵突然凑过一张脸来,他张望了一番才问:“在看什么?”
我便指了指正要上车的二人问他:“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任闵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脸来满是犹疑,问:“你怎么对他们有兴趣?”
我淡淡一笑,便说:“刚刚在天台等你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们在吵架,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嗓门大得惊人,我一时好奇就问问。”
任闵瞥我一眼,似是鄙夷我的八卦精神,但还是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西木建材’的何总,当初岑昕融资失败,几家原本商定好的企业纷纷撤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西木建材”是国内最有名的建材企业之一,据说公司成立有五十年的历史,主打便是稳妥、可靠,想来这位何总也是有自己的本事。
只是想起当初岑昕融资失败,我不由得发问:“这位何总也是背后听了你话,才撤资的吗?”
任闵倏尔笑了,他看我半晌,却不说话。
我本也无心追究,忽而想起临走前任闵与任老谈话的事情,迟疑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后来都聊了些什么?”
任闵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专心致志地把玩起我的手指,他竟一副孩童幼稚的模样,道:“明天,我带你去任宅。”
我一愣,下意识地将手抽回。
光这一句,便足够我心惊肉跳好一阵子,更别说真让我去,我想起两次在任宅的遭遇,便不由得汗毛倒竖。
任闵抬眸,又将我的手捉了回去,他似乎有些不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问:“怎么了?”
我不知该如何向任闵表达我内心对任宅的恐惧。
想了想,勉强敛起笑意问他:“我们去做什么?”
“白墨已经自行取消了与任家的联姻,现在任老也没有坚持的意思,他让我明天带你去任宅吃饭,不管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拒绝,那样会显得心虚。”
任闵说着,神色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是任老主动提及,我自然没有否决的理由,甚至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是希望能够得到这位老人的认可,这样的话对于任闵来说,也是一种心理解脱。
从与任闵确认下去任宅这件事起,我便在紧张,以至于一夜失眠,第二天一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直勾勾地盯着任闵,他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我这般面容,几乎惊坐而起。
我紧张的茶饭不思,将衣橱里所有的衣服搭配个遍,从早上忙到中午,都没有敲定下一套合适的衣装来,最终任闵看不下去,便电话通知李准,紧急将我拉去了商场。
最终在任闵的示意下选中一件深蓝白的长裙,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去任宅的时间定在了晚上,我从公司下班,李准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接我和任闵一道过去。当车子停在那道庄严的大门前时,我便紧张得直冒冷汗。
任闵牵着我,施助理已经照常在门前等候,见我们下车,立刻上前来将我们迎进了院内。穿过树影重叠的前院,便来到了大宅门前。
门前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亮着,照得人一片恍惚,张嫂闻声从屋里打开门,立刻欢欢喜喜地迎了任闵进去,我虽迷惘,好在任闵一直牵着我的手,让我的表现没有失了体面。
只是张嫂看见我,脸上闪过片刻的迟疑,她不由得观察了一眼任闵的脸色,才又取了新的拖鞋来,一并将我迎了进去。
之前并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任宅内部这一片富丽堂皇的景象,前两次从宅内穿过,也只是匆匆扫上两眼,便已经被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之前谢西羽在中国的古宅,也是富丽得令人瞠目结舌,只是相较之下,却还是不如任宅。任闵稀松平常,拉着我便直接上楼去了他的房间,我却被厅堂内这巨大夺目的水晶吊灯刺得睁不开眼睛。
这水晶吊灯以无数的小灯晶集结而成,铺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圆,从六米左右的顶楼垂吊下来,将目光所及之处都照得一片亮堂。这灯甚至比星级酒店大堂的灯还要精致许多,难怪处处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
任闵几乎已经不回任宅,但他的房间却依旧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太过整齐反而显得没有人气外,乍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居住一般。
我站在房间门口局促不安,任闵只打开了书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我见他神态悠然,便不由得开口:“还没有见过任老,这样直接进你的房间不太礼貌。”
任闵语气轻松,只说道:“刚刚张嫂说了,他去外面办点事,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别紧张。”
他说着,抬眸看了看我,突然便笑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快得几乎不受控制,总觉得不安。在任闵的房间内来回踱了几圈,最后自我放弃一般坐在他的床上,沮丧道:“我担心任老还没有回来,我已经停跳骤停了,任闵,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任闵原本伏在书架前翻阅他留下的书籍,听到这里不由得放下书走到我面前,他倾身而上将我压在身下,还未开口只听见房门口“咚”的一声,继而再没了动静。
我本就心跳异常,被这一声动静吓得几乎背过气去,与任闵不约而同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任夏双手半举在空中,一副被定了穴的模样,表情惊异地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我与任闵颇有些尴尬,他挣扎了半天从我身上爬起来,又折腾两下,装作没事一般躲到了书架旁继续看他的书。我则费了半天劲起身,不知如何反应只好眼神放空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任夏缓过神来,古灵精怪地一吐舌头,便道:“你们忙,你们忙,是我冒失了……”
她说着便踮着脚尖要退出任闵的房间,被任闵一声喝止住了,又转过脸来,表情委屈。
“不是听说你在德国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吗,怎么没走?”
任闵搁下书,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之前确实听说,任夏毕业在即,她本兴致满满叫嚣着一定要立刻回国为祖国贡献力量,但新鲜劲没过几天又听见她说在德国找了一份高薪职业,打算毕业后申请工作签证,以后便留德发展了。
大家都以为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做什么事都是三天的新鲜劲儿,我却知道她作出这一系列决定的真正原因。
任夏听见任闵问,便不由得嘟了嘟嘴,继而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解释道:“那边的工作时间延迟了,还有两个月,正好我的工作签证也一直没办下来,就再等一等。”
任夏说着,突然低下了头,不安地搅起了手指。
任闵看着她,微微叹出一口气,我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确信身为哥哥,他有没有读懂自己妹妹的心事。我看他正有要开口的意思,突然间听到楼下张嫂的声音,便不由得终止了话题。
张嫂冲着楼上在喊:“任老爷回来了。”
我浑身一激灵,任夏与任闵皆已抬步,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