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之中,我和任闵还没来得及吐露更多的心事,就听见“砰”的一声,转身看到谢西羽已经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这才惊觉,谢西羽她有心脏病。
再看任闵,他已经急得脸上暴起了青筋,蹲下身子把谢西羽抱在怀中,冲着霍未澜大喊:“快叫救护车!”
那一刻情绪如此失控的任闵,我还未曾见过,他抱着谢西羽的样子,像一个无措的小孩。
所幸,送医及时,谢西羽未有大碍。
只是随后赶来的经纪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了任闵的头上,她拽着任闵的衣领大喝:“你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照顾西羽的吗?不是说了不会再让她发病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她随时会没命的!”
任闵一脸憔悴,任由对方撕扯,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我看不过去,却也插不上手,最后是霍未澜拉开了二人,他用力将经纪人甩在一旁,大声道:“你冷静一点,谢西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这么大声只能吵了她休息。”
谢西羽的经纪人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没再说话,她狠狠地瞪了任闵一眼,才转身进了病房。
而任闵,仿佛丢了魂。
他瘫坐在医院的走廊,将头埋了下去,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突然将头侧了过来,只倚在我的肩头,不说话。
谢西羽似乎是醒了,病房内传来不甚清晰的谈话声,霍未澜走了过来,朝着病房门口示意一番,任闵似是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起身。
病床上的谢西羽面色憔悴,见我们进来,一脸委屈地喊了一句:“任闵哥哥”,眼泪便已经在眼眶里转悠。任闵悄悄看了我一眼,谢西羽又喊了一声,继而朝他伸出了手。
我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任闵依旧站着未动,此时听见经纪人嘲讽的声音。
“你这傻丫头,还惦记着你的任闵哥哥,他如果对你又半点上心,你会因为他发病吗?人家明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不为你着想,亏你还心心念念都是这个人。”
经纪人心疼谢西羽,说得义愤填膺,甚至微微红了眼,很是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谢西羽嗔怪一句:“别说了。”手却还是朝任闵固执地伸着。
她看起来实在虚弱,眼神涣散开来,让人不忍苛责,我看霍未澜在一旁几次想要开口,于是拉了拉他的衣摆,他也很快会意,沉了一口气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任闵站在病房门口,始终未上前一步,几人相持不下,也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变得颇有些微妙。我又待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拉着霍未澜出了病房。
这时候听见谢西羽在背后又叫了一声“任闵哥哥”,回头才看到任闵竟也跟在我们身后走了出来。他垂着眼眸,眼神耷拉在地上,我蓦地一转身,挡住了他出门的路,只看到他的脚步一顿,才缓缓抬起目光。
我笑得勉强,伸手抹平了他西装衣领上的褶皱,小声说:“我没事,你去陪陪她。”
任闵的手忽然覆上我的头顶,继而将我揽在了他的胸前,温热的气息浮动,我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知音。”
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久久地说不出那句“没关系”,只好抽身不再看他,只说:“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能你忙完再说。”
正要走,医院清冷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的,还有拐杖敲击着地板的“咚咚”声,抬头看到这声音的主人,竟是任老。
施助理一如往常地跟在任老的身后,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在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任老的脸色阴沉至极,我本还有些无措,却见他看也不看我们,只朝着任闵冷冷地喝一声:“跟我进来!”
任老走进病房,见任闵并没有跟上来,才又转过头,冰冷的目光淡淡从我身上扫过。
“许小姐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还请先回吧。”他言辞冰冷,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厉,周身气质霸道,令人无端生畏。
我有些无措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脚步刚迈出去,又被任闵拉了回来,我正吃惊,就听见他说:“我跟你一起。”
说着,便拉着我一起朝医院外走去。
任闵步伐稳健有力,步子迈得极大,我跟在身后有些吃力,极力想要拉住他,几番都没能成功,最后是任老几乎暴怒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他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面对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的任老也是丝毫不惧的样子,淡淡应道:“知音如果要走,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我的手被任闵攥得极紧,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任老原本阴沉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来,笑虽是笑着,却更显得骇人。
“任闵,你这个人不是一向最重情义,西羽怎么进的医院,你难道不清楚?她身体不好,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人家,就不要食言。至于你身边的这位许小姐……我看今后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任老说的云淡风轻,他一贯如此,任闵的冷漠高傲,倒更像是父子相随。
听完任老的话,我便努力挣开了任闵的手,低着头,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任老不待见我,在这件事情上我始终无能为力。
我心知任闵有心护着我,如果不尽快离开,怕这两人又会多一番争执。
幸而,忽然霍未澜拦在身前,他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摸着脑后,温和道:“任老先生,我和知音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扰西羽休息了。”
说着,他转过脸来冲着我眨眨眼,又拍了拍任闵的胳膊。
我听见任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随即点了点头,他伸手拂开了我鬓角的碎发,柔声说:“等我回来。”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兀自点了点头。我不敢抬头,怕再看见任闵眼中的疲倦与无力,这不应该是他身上所有的气质。
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仿佛所有的应付与不堪也随着抛诸脑后,拐过走廊,便是面向大厅的出口,我不自主地停下了步子问霍未澜:“如果是你,你还会坚持吗?”
霍未澜并没有答话,他探着身子又往走廊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告诉我:“他们已经进去了。”
我“嗯”了一声,没再追究答案也没再停留,快步地走出了医院。
几近傍晚,天色沉了下来,路灯却还没来得及亮起,拥挤热闹的街边,一家家门店前亮着的灯火变成了最醒目的存在。
我在一家婚纱店的玻璃橱窗前停下了脚步。
橱窗后是一件极美的婚纱,白纱曳地,纱裙落在地上宛若一朵盛开不败的花,我看着它,突然想起波河畔的酒吧。
“你知道吗?任闵在意大利的时候向我求婚了……”
我望着橱窗,声音暗哑,我知道霍未澜在听,他不说话,我便继续说:“但是我说了‘不要’。我那时候想,结婚这么神圣的事情,如果谢西羽的事情没有解决,如果没有获得任老的认可,那它就有了缺憾。我不希望我和任闵的婚姻有缺憾。”
霍未澜终于开口,他问我:“你后悔了?”
我不觉一愣,从心底漫上一股凉意,然后很诚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