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任闵的要求,放弃了去任宅看望任老的想法,但似乎几天下来,他对谢西羽的调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随即,我接到了施助理的电话。
“老爷从医院回来一直没什么胃口,他说想请许小姐为他做几份营养餐,到时候让我来取。”
施助理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疏远,话音落,还很讲道理地补充一句:“许小姐如果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的话,那就算了。”
我断然不会拒绝任老的要求,只是内心忍不住诧异,他出院之后竟然还会惦念我做的食物,甚至让施助理给我打这通电话。
“没有问题施助理,您什么时候来取,提前跟我说一下就行。”说这话的时候,我竟忍不住有些紧张,手指尖微微发麻。
“明天上午七点,我来取,老爷八点需要用餐。”施助理淡淡开口,临挂电话前又突然叮嘱:“老爷说,许小姐在医院经常给他做的那道汤,明天还请一定要做,张嫂做不出那种味道。”
“辛苦了,许小姐。”
施助理说完,便挂了电话,而我却握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失神良久。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准备任老的早餐,但是时间过了七点,施助理始终没来。我从公寓阳台向下张望,一直都没有看到施助理的车。
电话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七点半,我依旧没能联系上施助理,餐桌上摆放着早已打包好的食物,墙壁上的始时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七点四十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七点四十五分,我按捺不住,拿起了餐桌上的餐盒,决定去一趟任宅。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到达任宅,出租车停在那扇格外庄严的院门前,我下车,看到院门竟然开着。
院门大开,门口却不见施助理或张嫂,我有些迟疑,站在门口扬声喊了两句:“施助理?”
同样没有人应答。
这时候院内传来一阵怪异的气味,仔细辨别,竟像是呛人的烟味,心里顿时感觉不妙,丢下手里的东西,便冲了进去。
穿过长长的前院,抵达正门,我看到了谢西羽。
她正瘫坐在正门前的大理石地板上,穿着一袭浅色纱裙,身前围着一件围裙。纱裙镂空的白色蕾丝衣袖上有几处明显的破损,破损衣袖的边缘是一圈黑色的印迹,而在一处又一处的破洞下,她细嫩雪白的皮肤变得通红。
像是烫伤。
谢西羽失神地望着面前的任宅大门,空气中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
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立刻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时候我才察觉到谢西羽正在瑟瑟发抖,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竟然通红,无助而颤抖的声音响起,“着火了,许知音,着火了……”
火势并没有蔓延开,但是任宅内已经冒出了缕缕黑烟,谢西羽失了主意,她起身抓紧了我的手臂问:“怎么办,着火了,快找人灭火啊!”
我面上维持着震惊,但其实早已心慌不已。
“施助理呢?”我问。
“我……我让他和张嫂出去买食材了,我打算,打算给任伯父准备早餐……”她说着,似无法抑制情绪,掩面大哭起来,“我没想到油会洒出来,会失火……”
我这才明白,施助理今天没有按约定来取餐的真正原因,竟又是因为谢西羽。
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念头,随即如遭电击,我手脚发麻,反握住她的双臂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任老呢,他出来了吗?”
谢西羽看着我,脸上满是泪水,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朝我绝望地摇了摇头。“任伯父还在楼上休息,我来不及喊他……”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就把老人家丢在楼上,一个人跑了出来?”
谢西羽似不肯接受我的指责,她捂着脑袋摇头叫嚣:“来不及,我说了来不及,火太大了,我不出来会被烧死在里面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内心的情绪无法用言语表达。
任宅的前院有一座水池,任老在里面养了几条大锦鲤,我一边脱下外套朝水池边走去,一边叮嘱谢西羽:“立刻打火警电话,还有救护车,然后通知任闵和张嫂他们。”
谢西羽好像完全失了主意,听我说完才连连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我将风衣外套用水打湿,然后裹在身上,冰冷的水透过衣服融进身体,有彻骨的寒意袭来。我朝着任宅大门走去,每走一步,心里就慌乱几分,有一股从脚底升起的麻,一直窜上了头顶。
我也在胆怯。
打开雕花大门,浓烟才滚滚袭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用湿衣服挡住口鼻,循着印象中楼梯的方向,一步一步朝前摸索而去。
从厨房窜出的火一直蔓延到了客厅,正盘着木质的楼梯迅速向上攀升,周围温度高的惊人,刚刚还在湿漉漉滴着水的外衣,不多时已经被蒸得半干。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和热浪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楼梯上盘着火苗,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我穿着漆皮短靴,觉得脚底发烫,如果不快点将任老接下来,楼梯烧毁就真的逃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楼,却不清楚哪一间是任老的房间,我随意进了一间,扯下还没被烧毁的窗帘,然后去洗手间里打湿。
从洗手间内出来,火苗已经蹿上了楼。
我在浓烟中张望了一阵,大喊着“任老!”
这时看到不远处的房间内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见到任老而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任老扶着墙壁,行动迟缓极了,他没有拐杖,大病之后身体又虚弱了许多。我狂奔着朝他走去,一边将手中打湿的窗帘覆在他的身上,一边去扶住他的胳膊。
“我带您下楼。”
任老却不挪步子,他看着我,神情中皆是无法相信的吃惊,我与他僵持一阵,急得满头大汗时才听见他问:“许知音?”
“是我。”我扶着他,开始急迫,屋内的温度开始高得让人难以承受,“我先带您出去,来不及了。”
任老终于收回了视线,跟着我的步子开始往楼下挪。
耳边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周围墙面上不时有烧焦的物品砸落下来,场面极为惊险。楼梯已经脆弱不堪,好几处被烧出了大洞,火苗从洞内蹿上来,洞被越烧越大。
任老的步子迈得极慢,楼梯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紧张极了,周围温度极高,身体却好像在流着冷汗。
我不由得看向任老,他目光向下,好像是在极认真地支配身体行动,但是面色沉静,看不出半点紧张不安的样子,他走着走着,突然慢悠悠地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觉一愣,他的语气听起来除了有些疲累之外,完全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般平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