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所有人都愣住,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包括那张厚唇的主人。
周期站在门口,指着包厢内正朝着夏骨朵靠近的老板,恶狠狠道,“你!就你!放开她!”
那人连忙举起手,“我什么都没干!”
周期冲进房间拉起夏骨朵的手,刚要走,那几个老板反应过来,“你谁啊?干什么的?随便到我们包厢,还想带妞走?”
被周期护在身后的夏夏骨朵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喝多了,不小心看错了包厢号。这不,我朋友来了,那就不耽误各位老板玩了,我们先走。”
老板嚷嚷,“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和我们玩玩。不喝点再走?”
周期看了一眼夏骨朵,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把酒杯砸在桌上,咬着牙说,“酒也喝了,这样可以走了吧?”
老板们互相看了一眼,鼓起掌来。
周期拉起夏骨朵的手刚要走,老板们又将一箱酒搬到桌上。
“喝完这些就让你们走!”
夏骨朵正准备要理论,周期放开她的手,举起一瓶酒就开始喝。他飞快地喝完一瓶,紧接着又是一瓶。
夏骨朵不忍心,拿起酒瓶。周期一只手狠狠压住她的手。他坚决地看着夏骨朵,摇了摇头,然后举起酒瓶继续大口的灌。
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
周期慢慢视线模糊,晕乎乎地站立不稳。他眼皮也越来越重,眼神迷离,看不清酒瓶,猛的向后倒去。
夏骨朵着急地一边连忙拍打周期的脸,一边叫,“周期你傻呀,给我起来?”
周期傻笑着,晕了过去。
夏骨朵无奈,只好扶起周期。她把周期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起身离开。
老板们还想说话,夏骨朵阴冷地看着他们,突然一笑,“别急,下一轮我陪你们喝。”
包厢门打开,夏骨朵扶着周期走出来,穿着COSER服装的樱霓装作不经意地路过。
夏骨朵说,“别装了,把这个傻子抬走。”
樱霓听到夏骨朵的声音赶紧凑上前,“他怎么喝成这个熊样了?阿姨,你有机可趁!”
“你就不能先帮忙再毒舌?”夏骨朵没好气地说。
等她过来帮着扶住人,夏骨朵手一松,让周期整个人往樱霓身上靠。
樱霓急急扶住周期,瞪着夏骨朵,“阿姨你做什么?”
夏骨朵挑挑眉,“给你有机可趁。”
樱霓费力的扶着踉跄的周期,“阿姨不带你这么玩的!他醒了之后最想见到的人肯定不是我!”
夏骨朵拿出口红轻轻涂了一圈,一抿,又进了包厢,“报仇!我的人都敢碰!”
樱霓赞叹地看着夏骨朵的背影,又看看醉醺醺傻笑的周期颇感无奈。
丘陵走进KTV,看到大厅里周期举着夏骨朵和樱霓的手在放声高歌。
夏骨朵用围巾捂着脸,樱霓带着奇怪的口罩。
看到丘陵,樱霓感觉来了救兵。她甩开周期的手,冲到他面前,惨兮兮地拖着音调叫,“大叔,我和阿姨算工伤,洗耳加看心理医生。”
丘陵径直走向醉醺醺说着胡话的周期,他略微怪罪地看着夏骨朵,“你能喝,怎么不拉着点这个蠢蛋?”
夏骨朵翻了个白眼,“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拦不住一个要逞英雄的人。”
周期兴奋地举起丘陵的手,含情脉脉地开始唱情歌,“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紧紧地把那拥抱变成永远……”
丘陵扭头看向夏骨朵,“他这是喝了多少?能把情歌唱成哀乐。一个吻的事,保证醒酒。”
夏骨朵嗤笑一声,“你行你上。”
丘陵朝樱霓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地偷笑,示意他上。
丘陵嘟起嘴,朝周期凑过去。
谁知周期一把推开他,退后几步,双手交叉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你不要以为我醉了就能够得到我的肉体,我是……”樱霓狠狠地拍向他的后脑勺,“行啊你,喝酒不行,借酒装疯倒是挺老练。”
周期摇晃着,心虚地看向夏骨朵。丘陵挡住他的视线,递给夏骨朵一瓶酸奶,“自制酸奶,专治醉酒,保管他喝了之后三分钟醒酒。”他转向樱霓,“哪个包厢?”
“307。”
丘陵向樱霓点点头,“走吧,让女神好好治治熊孩子。”
夏骨朵说,“樱霓你来,我跟大叔去。”
丘陵和樱霓对视一眼,樱霓瘪了瘪嘴,坐回周期身边,看着他俩朝内堂包厢走去。樱霓转头看向周期,周期害怕地马上缩到沙发上,打起呼噜假寐起来。
樱霓哼了一声。
等丘陵推门进入包厢,包厢里已经空无一人。
丘陵环视一周,“人呢?”
夏骨朵一脸无辜,举起双手,“我们一直在大厅,没有看到他们出来。”她想了想,“都怪周期,为了照顾他都忘了包厢里还有个醉鬼。可是他们喝得这么醉,能跑去哪里?”
她皱着眉头,在包厢里走了一圈,突然停下脚步,从沙发缝里找出几张名片,“找到了。”
把名片递给丘陵,夏骨朵解释,“刚看到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
丘陵看着名片,阴险地一笑,“偷腥也要擦干净嘴。”
名片上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片。
这时樱霓带着周期走了进来,见状好奇地凑到丘陵身边看,怀疑说道,“不是吧,老年人唱完歌还有力气去开房?”
丘陵看了眼他们,“年轻人啊就是太年轻……这就跟你们女生花几个小时化妆,打扮得漂亮,为了约会自拍一样的道理,男生所有准备活动都是为了……”他打了个响指,“进球!”
樱霓上下打量他,“大叔是现身说法?”
丘陵没有回答,顺手把名片放到口袋里,“走吧,四季酒店。”
一行四人又冲到四季酒店。
夏骨朵踩着高跟鞋一路过来,有些脚疼,便坐在沙发上轻揉脚踝。
周期悻悻地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她。
樱霓和丘陵在前台询问包洪涛的房间号。
前台说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告诉你。”
樱霓和丘陵交换了一个眼神,丘陵拿出一百块,偷偷塞在一张名片底下递过去。
前台抬眼看着他们,“不好意思,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我们基本的职业操守。”
油盐不进么。
夏骨朵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走近前台,“他现在涉嫌进行不法活动,作为消费者我们有资格向商家提出质询,而你们也有义务进行调查和控制。如果你们依然选择无作为,那我们…”她看了看前台的名牌,轻笑道,“喊你们经理过来聊聊。”
前台沉思片刻,抽走名片下的一百块,在纸上飞快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夏骨朵。
一行人在车上互相交流刚刚房间里的精彩经历,一路嘻嘻哈哈,夏骨朵和樱霓更是笑得前仰后翻。周期说,“结了婚的男人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用枕头打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夏骨朵放下车窗,把手伸出去感受风,“以前是牵了手就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呢,瞬息万变,今天牵的手,明天分头走。真是时代在进步,需求在改变。”
周期若有所思看着她。
樱霓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人都跟丢了,还去哪里找?”
周期说,“我已经跟林帅发短信了,他说他在公司等我们。”
樱霓切了声,朝后倒去,“他以为他是谁啊,我们折腾一个晚上,他倒好,什么事都没做,还让我们去找他汇报工作?不去!”
夏骨朵看了看表,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我不加班,除非不要脸,否则女人十点到十二点一定要睡。”
樱霓感慨,“阿姨,看样子你经常十二点之后睡。”
“你眼瞎。”
丘陵一脚刹车,停在红绿灯路口,车上众人猝不及防朝前扑去。他冷着一张脸,“你们三个把事办砸了,还闹什么?干活。”
三人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丘陵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瞟了一眼,车子飞速拐了个头。
樱霓问,“这不是回公司的路啊?”
丘陵看着路,头也不回,“林元素刚发短信来,说收到包洪涛医院划账提醒,让我们先去那里会合。”
夏骨朵笑出声,“估计喝多了,洗胃呢。”
几个人进入大厅,周期将功补过主动跑到护士站,趴在窗口问那里的护士,“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包洪涛的病人?刚刚过来的。
护士翻看记录本,“没有。”
周期一愣,转过身朝不远处的几个人招手,“没有这个人啊。”
丘陵环视四周,寻找元素。
元素坐在长椅上,屁股下垫了好几层卫生纸。
他用书挡着脸,看到丘陵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老人家开车就是慢。”
樱霓不爽,“人呢?”
元素瞟了她一眼,“这话,该我问你们。”
夏骨朵说,“跟丢了。”
樱霓不耐烦,“你不是查到了划账记录吗?那他应该就在医院里。”
林元素挑挑眉,阴笑,指指病房区里面,“问不到就自己去找。”
这是儿科病房。
丘陵在走廊上走着,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几个小女孩坐在凳子上,在玩过家家。
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站在她们身边出神的看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分给她们,“乖乖吃饭,病好了就给你吃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
小女孩们欢声谢过他,继续玩她们的游戏。
元素推了推发呆的丘陵,“在想什么呢?”
丘陵自嘲地笑着甩了甩头,“没事,走吧。”
夏骨朵踩着高跟鞋有些吃力,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对前面的人喊道,“你们先找,我休息一下。”周期赶忙跑到夏骨朵身边,她的脚又红又肿。
丘陵和元素两个人默契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周期扶住夏骨朵,让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双平底鞋。
夏骨朵把脚一缩,有点尴尬,“我从不穿平底鞋。”
周期温柔地说,“听话,是你的鞋码。”他握住她的脚踝,帮她脱掉高鞋鞋。
眼看快要脱掉一只的时候,夏骨朵突然一翘脚,用力推开周期,迅速穿好高跟鞋,别扭地东张西望,“我说了我不喜欢穿平底鞋!”
周期半跌倒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夏骨朵跑走。
不远处樱霓激动地招手喊,“找到了!”
周期伸出刚刚摸了夏骨朵脚踝的手,笑了笑。他收好平底鞋,爬了起来。
樱霓朝房内看去,却愣住了。
病房内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手上插着各种输液管,安静的躺在床上。
包洪涛坐在孩子床边,一边翻着手中的故事书讲故事,一边忍酒嗝忍得面红耳赤。
孩子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包洪涛合上故事书,把它放在一边,慢慢起身,然后捏起被角,帮孩子盖好被子。
他的妻子眼睛红肿,将一块湿润的毛巾递给他。
包洪涛接过毛巾在脸上随意擦了一下,妻子小声啜泣起来。他回头看孩子,赶忙让妻子噤声,拉着她往外走。
透过窗子看的几个人发现那对夫妻朝门外走来,连忙散开,各自假装在做各自的事情,继续偷偷观察这对夫妻。
包洪涛搂着哭个不停的妻子叹了口气,安慰的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没事,我在出租屋住得挺好,你就在医院安心照顾小宝,钱的事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妻子闻言放声痛哭,“我们对不起小宝,他才这么小啊,为什么!”
包洪涛瞟了一眼病房,扶着妻子走远了些。
丘陵楞了一会,起身朝反方向走去
元素走到周期面前,指了指前面的包洪涛,“跟上,要是再跟丢,有你好看的。”
周期屁颠屁颠立马跟上。
等包洪涛疾步从医院走出,候在一边的周期上前拦住他。
“你们谁啊?”包洪涛看着他们。
周期也看着他,“民工兄弟委托我们来找你。”
包洪涛愣住了。片刻后他摆手,想溜走,“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周期死盯着拦住他,“那些跟着你一起干活的民工都在等着你的钱回家。”
包洪涛低头不语。
樱霓面色沉重地从医院出来,想着刚刚医生跟自己说的话,“小宝得的是儿童恶性淋巴瘤,已经属于中期,必须要尽早开刀。手术费比较高昂,小宝的爸爸妈妈还在凑钱,所以手术暂时还排不上,我们也只能让小宝先做一些基础的治疗。”
她看到林元素和周期围着沉默不语的包洪涛,不由轻叹一声。
走近三人,她一把架住包洪涛的胳膊,“我们不如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走吧,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烧烤摊烟火四起,人声鼎沸。
包洪涛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就仰头灌了下,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放下酒瓶,“其实我真不想用兄弟们的钱,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孩子病成这个样子,她妈妈急得卖点去卖血凑钱,我们卖了房子,车子,到处借钱也只够小宝基本治疗的费用。那是我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
夏骨朵冷哼,“KTV、酒吧这些地方的消费可不便宜啊。”
包洪涛苦笑着拍着桌子,“你们以为我愿意去这些地方?这世道,欠钱的都是大爷,我以为伺候好了就能拿到钱。谁知道他们吃饱喝足就拍拍屁股走人,说下次再给。可是我的孩子那还能等到下一次。”
众人默默喝酒。
樱霓问,“你知道我们在找你,所以你才从包厢里偷偷溜走的?”
包洪涛摇了摇头,“你们刚出现我就猜应该是这个事,我也没做过别的缺德事。刚刚在包厢里,我确实是假装喝醉。要是我不假装喝醉,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钱替他们买酒喝。”
樱霓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孩子,可以理解。可那些跟着你没日没夜干活的民工们,难道他们没有孩子?没有家庭?情感上你是没错,可在法律和道德上来说,对他们不公平。”
包洪涛垂着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兄弟们。但我以后肯定是要还给他们的。”
周期扯了扯樱霓的衣服,她烦躁地拨弄着桌上的肉串,却没有拿起来吃。
丘陵说,“法外有情,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如果不这样做,你对不起的是你孩子。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一说,难道眼睁睁让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就对得起那些兄弟了?”
林元素冷静地看着激动的丘陵,“情感绑架道德,大叔你风格变了?”
樱霓端起一杯酒要喝,被夏骨朵拦住,“行了,人找到了就想办法解决。”
包洪涛站起身,鞠了个深深的躬,“真的对不起大家。能不能麻烦大家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替我转告兄弟们一声,这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补的。”
没有人接话。
包洪涛恳切地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弄到钱的。”他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开。
丘陵起身拉住他,把自己钱包里所有零钱全部掏出来,塞给了包洪涛,“不多,别嫌弃。”
包洪涛推回去,“这我不能要,不能要。”
周期和夏骨朵也从拿出钱包里全部的钱,塞给他。
周期按住他的手,“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宝的,你就接着吧。”
樱霓看向一动不动的林元素,冷哼一声,“冷血动物。”
林元素抓起桌上的肉串,咬了一大口,“你们有给的权利,我没有非做的必要。等等!”他突然想起,“你们把钱都给他了,谁付钱?”
那我们就管不着了,樱霓不屑一顾。
深夜,樱霓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档父子类真人秀。
字幕缓缓流淌,“父亲就是孩子的超人、英雄”。
她愣住了,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孟姑娘。
电话一通,孟兮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不睡,要作死的节奏啊?”
樱霓看着屏幕上父子亲密的画面,鼻梁发酸,“你说,我要是得病了,我爸会出现吗?”
电话那头静了数秒,孟兮高声道,“呸呸呸!大吉利是!你说的什么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说了要你不要在外面乱玩……”
樱霓狠狠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理性,樱霓,你不要矫情!
她沉思了一会,又拿过手机打给周期,“你联系民工他们,明天医院见。”
樱霓在医院大门等着。
周期带着董新,还有另外几个民工来到这里。
他帮他们互相做了介绍,董新用力搓了搓手,在身上擦了擦,朝樱霓伸出手,“真的很感谢你们,帮我们找到了包洪涛。”后面有人说,“等会我们非好好揍他一顿!”
樱霓握了握董新的手,勉强笑了笑。
周期暗暗问,“这样真的好吗?”
樱霓抿了抿嘴,“他们有权知道真相,既然你接了他们委托,你就要对他们负责。”
她把人带到包洪涛孩子病房附近,指了指,“他人就在里面。”
董新等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他怎么在这里?”
周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
旁边的民工按捺不住,刚想冲进去,走到门口就愣住了。
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他们看到包洪涛正含泪压着小宝挥动的双手,而小宝,正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挣扎。
董新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这是怎么回事?”
其余几个民工也愣愣的站在房门外,默默注视着病房里的两人。
周期看向樱霓,她不忍心地走到一边,他只好硬着头皮给董新一个交待,“小宝得的是儿童恶性淋巴瘤,我们前几日找到他的时候才知道。那些钱全都给小宝看病了,他没脸见你们,所以……”
几个民工转身就走,周期连忙追上去。
樱霓走到董新旁边,“你们怎么不进去?”
董新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子,我们怎么进?难道我们冲进去逼着包哥还钱?小宝这孩子叫我们一声叔,怎么着都是有感情的……哎!”
櫻霓没有说话。
董新勉强笑了笑,“谢谢,我回去和他们说一下情况,看再怎么办吧。”
他转身离去。
樱霓茫然若失站在病房外-我是不是做错了?
寻人公司的办公室弥漫低气压。
樱霓请了病假。
周期趴在桌上,提不起精神。
夏骨朵走到他桌边,“丧不丧啊你,不就没完成委托,坐直了!”
周期坐直。
林元素翻看樱霓的朋友圈。她发了个大哭的动漫人物,“怎么做都不对!”
他留言,“丧不丧啊你!”
“这种亏欠民工工资的事太多了,按照概率来说,老板拿钱跑路的几率是十分之九,钱要不回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这次倒好,一碰就碰上了一个十分之一的百分之百。”夏骨朵说。
林元素冷静地说,“这件事最大问题在于两边都缺钱,然而我们并没有钱。”
夏骨朵抱怨道,“气死我了,连发几条朋友圈,那些朋友除了叫我放照片就是评论事情的真实性,还怀疑我炒作,真是搞笑。”
林元素皱眉刷着朋友圈,“朋友圈有朋友的话,还要朋友干什么?”
周期一脸苦相的,“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本来想的是如果能找那些老板欠的拖款要回来,说不定就能帮包洪涛解决民工们那边的问题,但是没想到……”
“想到了。”林元素说。
林元素无奈地看着周期摇了摇头,周期哑口无言,夏骨朵笑了出声。
“难道你们都猜到了?”
他确实帮包洪涛去要欠款了,谁知道不是白等就是被保安推了出来。还有一次追着车跑,车子突然加快了速度,他差点摔一跤。
“事情就是这样,我看,经济纠纷还得你出马。”夏骨朵把周期的事跟丘陵说了一遍。
丘陵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
夏骨朵站在他面前。
他转了转椅子,“我早就说过,这种难搞的事情不要碰。”
“你收周期委托款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不帮忙可就是违约。”
丘陵飞快转着椅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夏骨朵,“什么时候女神会在意别人的事了?”
夏骨朵笑了笑,“基本的职业操守。”
“我帮了有什么好处。”
夏骨朵说,“不帮,我替他告你违约。”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林元素帮包洪涛结了前段的住院费,塞给他一张卡和票据,“拿着,给小宝的。”
包洪涛不接,“这我不能要,怎么能让你们……我有手有脚,钱我能赚。”
“你能赚,小宝能等吗?”
包洪涛垂下头。
病房门开了,樱霓边走边和小宝告别,“好好吃饭,姐姐过两天再来陪你玩。”
她和林元素四目相对,都有些意外。
“你说身体不舒服,来了儿科看病?”林元素先发置人。
樱霓看到林元素手上的东西,“哟,都没钱装了,还有钱充好人,看来冷血动物还有一颗热心肠。”林元素一把塞给包洪涛,“拿着。”
包洪涛还想推脱,樱霓抢过来,“他不要,我要。”
林元素刚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给你,你就得好好用。”
他转身离去,樱霓拍了拍包洪涛的肩膀,顺手把卡和票据偷放进包洪涛的口袋,追了过去,“等等我,我没车。”
等包洪涛回到病房,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东西,然而他俩早就走远了。
丘陵约了老朋友帮忙-“帮我约这些人出来一起谈生意。”
虎子拿起名片看了看,“项目经理?承包经理?建设公司负责人?”
丘陵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会做生意了。”
虎子帮他把这些人约到了豪华餐馆,“一出手就是几千万大生意”的丘陵,自然是这群老板欢迎的对象。
酒过三巡,虎子从门外慌张地进来,“对不起,老板,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丘陵作势要走,等众人努力挽留才叹气说道,“做生意讲究诚信。我也不瞒各位,听说各位上几笔生意,都欠着尾款没给?”
席上众人吞吞吐吐。
丘陵察颜观色,“这么大的生意,还是要稳妥。”
既然他是大老板,众人自然附和,“稳妥,保证稳妥。”
丘陵不动声色,“那就请各位现在就打电话给会计,让他们结清尾款。”
动真格就有人为难了,“现在,这恐怕不是很合适吧?”
丘陵提醒他,“尚城那楼赚不少吧?听说用了最新环保的材料,但是这报价似乎跟我知道的内部价不太一样……”丘陵又看向另一个老板,“听说您跟报批的人很熟,正巧,我也认识几个熟人,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您四处拖欠还会不会……”
顿时气氛变得僵硬无比,“丘老板,您这是做生意还是查底?”
丘陵朝虎子示意,虎子马上把包拎上桌,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钱。
“大家不会以为我玩玩吧?做生意,调查清楚总归没错吧?再说了我也只是求个安心,大家都交交底,过往的债还了,才能更好赚钱。”丘陵拍了拍自己厚厚的包,“我定金都带好了,各位老板都是生意人,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不要因小失大啊。”
众人互相用眼神示意,纷纷掏出手机打电话。
丘陵故作深沉看向自己的包,露出得意一笑。
哪来的千万生意,这一包,装的全是厚厚的报纸。
周期没办法凑钱接济包洪涛,也没办法和老板们周旋,只能买上一大包零食去看民工。
董新过意不去,“兄弟,你真没必要带这些东西给我们。”
“说了是兄弟,顺手的事。”周期看到一只狗笼子,“哎你们这还有人养狗?”
一只瘦弱的金毛乖巧地躺在笼子里。
董新说,“几天前突然蹿出来的,不像流浪狗也不主人过来找,我觉得它实在是可怜,就留着养了。”
周期越看越觉得熟悉,他想起来了,有人委托他们找过这只狗。
甄美莉!
金毛乖巧地站在桌子上,寻人公司的众人围着打量它。
丘陵宣布,“此刻开始,我们正式找狗主人。”
当时急急忙忙,他们没有留甄美莉的电话,不过周期说他可以去捡到狗的地方问一问路人。
樱霓抱着金毛爱不释手,简直不想还给它主人,对林元素一如既往的财迷斥道,“你不是才助人为乐把卡给包洪涛了,怎么还要这钱?”
林元素淡然,“人是会变的。我们先说好钱怎么分。”
丘陵朝林元素伸出一个“5”的手势。
林元素摇头,比了一个“8”。
丘陵轻蔑一笑,“找到就是你的。”
夏骨朵打给朋友,“妍妍,MCQUEEN最新款连衣裙,秋季新款那条,中码,红色,你们那卖出去了几套,能不能麻烦把她们的客户信息给我?”
周期不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网上买的?”
“像她这样的女性最享受的应该不是买衣服,而是买衣服的时候随意使唤服务员。”她从朋友给的电话中找到甄美莉的,把号码递给周期。后者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始终没接通。
夏骨朵想了想,打开微博,开始搜索,过了几分钟找到了。
“宇宙LILY baby”,全是甄美莉的自拍,还有她抱着金毛的照片。
董新拎着一包特产找到寻人公司,是民工们派他过来送点特产。他们都是散工,没存款也没租房,有人直接回家,有人准备再找工作。
林元素端了一碗泡面晃出来,“不找包洪涛要钱了?”
包洪涛收到余款,已经把钱还给他;他也提醒包洪涛,对民工的责任,面对比逃避好。
周期介绍道,“这也是我们同事,都是靠他才找到包洪涛的。”
董新擦了擦手,朝林元素伸出手。
林元素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脏,指甲缝里都是黑兮兮的。
董新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收回手,被林元素一把握住,董新笑了。
“你们不找包洪涛要钱了?这么多钱都不要了?”林元素问。
“包哥现在这种情况,再逼也拿不出钱。我们商量就当这些日子白做了,那些钱给包哥用吧,要是能救回孩子的命,也算我们积德。”董新老老实实地说。
林元素扔给董新一个游戏手柄,“会玩游戏吧,来玩一局?”
樱霓难得看到他这么热情,简直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董新是游戏也玩过了,茶也喝足了,坚决要走的时候包洪涛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白条,深深鞠了躬,递给董新,“这些是我写的欠条,我欠你们的工薪一年之后绝对还给你们。”
董新接过白条,“好,一年之后我们绝对会去找你。”
丘陵回来得正好,他快被周期的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得飞起,进门把信封扔给董新,“分了吧。”
董新茫然,“这是什么?”
“你养那狗的报酬,正好可以补上你们亏欠的工薪。”丘陵说。他可是出尽百宝,才让甄美莉掏出八万把金毛“赎”回去。
好消息连连不断。
周期说,“夏骨朵替你们联系了几家公司,你们不用重新再找工作也不用回老家了。”
董新感动地冲上去抱了抱周期。
夜晚,林元素在沙发上闭眼休憩。
门铃响了,他一看日期,叹了口气。
门铃一直在响,突然锁芯转动门开了,林元素的母亲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
“我不要。”林元素动都不动。
“这都是你小时候你爸给你做的玩具。过两天我要搬家,这些东西没地方放,暂放你这。”
“人走了,东西留着干吗?碍眼。”他一脚踢开袋子。
“随你,真不要就丢了。”江禧乾转身就走。
林元素狠狠关上了门。
隔了几分钟,林元素开门把袋子拎回家。
一直躲在楼梯间的江禧乾这下放下心,“这父子俩,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