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欧阳远山朗声道:“可是无妄楼丁师兄到了么?快快请进。”钱子杰把门开了,将丁未归等人迎进门去。一阵寒暄后,欧阳远山又问:“不知丁师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丁未归眼睛一眯,状作神秘,道:“唉,我被本门师兄派到此处,本是听得避非城有了蓍龟印的消息,前来打探一番。未料陡遇风波,送了门下两条人命,想来甚是惭愧。也不知是否烟雨门所为,心中忐忑,不敢与其他人诉说,只好来与欧阳师弟商议。”欧阳远山摇头道:“本来我们见丁老四伤了我们二人,心中颇是奇怪。烟雨门在江湖中一向不喜惹事,严老前辈为人淳厚,哪里会让门下做出这等事来?”
丁未归思忖一下,道:“原先我也如欧阳师弟所想。可是……可是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却让我不得不怀疑是烟雨门从中作梗。”欧阳远山奇道:“哦?不知丁师兄有些甚么见闻?”丁未归沉默不语,似在犹豫,终于还是道:“昨日凌晨,我因事早出,在路经官府时,见到严家老五带人赶着几架大车,从官府出来,匆匆出城去了。咳,后来便听说前一日存放于官府的遇害人尸身没了踪影,可烟雨门矢口否认,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心里难免起疑。”欧阳远山惊道:“你所说当真?”丁未归道:“如何会假?欧阳师弟难道还不信老夫?”欧阳远山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怕你……怕你黑夜之中瞧错了人。”说完顿觉失言,以丁未归的眼力和江湖经验,又如何会在这等大事上出错。
果然丁未归不悦道:“欧阳师弟难免小瞧了老夫,虽然我老眼昏花,但还不至于不认识严青阳这厮。非但如此,严赤阳说丁老四是在他家卧底,不知有着甚么阴谋,我却在今日傍晚,又看到严青阳和一人在街角处鬼鬼祟祟说话,瞧那人身形,正是丁老四。再想到严赤阳白天所说,未免有些不尽不实,当时本想跟上去瞧个究竟,不料他们谨慎得很,刚转个街角,便消失不见了。我心中担忧,这才赶着来和你磋议。老夫本不是怕事之人,但想到这避非城终是烟雨门地界,他们人脉广阔,又岂是我所能及?”
欧阳远山静默半晌,道:“如此说来,烟雨门果是有着莫大嫌疑。嘿嘿,他们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江湖公理?明日我们便一起寻他们问个清楚!”丁未归却摇头道:“谈何容易?如果能问得清楚,今日便已经说了。依我之见,不如明日我们早些散去,也不等烟雨门给甚么说法,各自回去禀明门主宗主,带了人手一起前来问罪,免得严家仗着地利人众,一再敷衍于我们。”欧阳远山却不以为然,道:“怕他作甚!如果一切真是烟雨门所为,我们几个宗派之人联起手来,上门去讨回公道才是。难道还真怕他们将我们屠戮待尽?大丈夫既已有了证据,该当断立断,又回去搬甚么救兵?到时候所有证据被毁,未免晚矣。”丁未归听得一愣,半晌才道:“欧阳师弟说得也是,唉,看来明日我们只有共搏一回了。”
屋外的刘小舞听了,低声赞道:“莫看你这师叔和和气气,没有一丝霸气,遇事却比这位丁未归有骨气多啦。”雀儿听她赞扬,笑道:“当然。我这师叔平日待我们和蔼得很,没半点长辈架子,师兄弟们无不喜欢。但遇到事情总是能勇于担责,庇护大家,我们对他是又爱又敬,很是尊崇。”刘小舞听他说得郑重,知他是肺腑之言,笑问:“那你师傅呢?想来是比这位师叔要严厉得多了?”
雀儿一呆,眼前闪过金远书的儒雅形象,摇头道:“也不是。师傅他老人家虽不如师叔和善,却是谦谦君子,志行高尚,待人待事都公正无私。”刘小舞皱皱鼻子,道:“哼,一个劲地夸师门如何如何,也不知害臊!”雀儿听了,也不作怒,一笑置之。又听刘小舞道:“奇怪,奇怪。这丁未归有问题。”雀儿奇道:“怎么?”刘小舞沉思道:“他刚才说夜遇严青阳赶车,我们不知真假。但他又说看见严青阳和丁老四暗中说话,却是奇了。那丁老四图谋害严家二位小孩,我们亲眼所见,又怎会有假?严青阳又怎么还会和他扯作一处?莫非另有隐情?”雀儿也想到此处,心底总感觉哪里不对,只好道:“且听他们再说些甚么。”
屋内沉默一阵后,听得丁未归向诸人告辞,约好明日一早,大家一起汇合,同去找烟雨门理论。临到门口,突听丁未归道:“欧阳师弟,此次我来,其实另有要事相告。”欧阳远山奇道:“不知丁师兄还有何事?可还是关于烟雨门?”丁未归诡异一笑,低声道:“算有关联。还请欧阳师弟和几位看个事物,到时便有分晓。”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慎重置于桌上,作势要打开。欧阳远山、何三常等人心中好奇,纷纷凑上前来观看。就见木匣锁处“咔咔”一响,有机关弹出一阵白雾来。众人始料未及,纷纷闪避。
丁未归嘿嘿冷笑,双手连拂,在围上来的几人身上大穴一一扫过,另有随行之人,也纷纷出手,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九重门人制住。出手即快又狠,明明俱是江湖一流高手,又哪里像是无妄楼中的晚辈?欧阳远山身上要穴被点,浑身酸麻不已,却能说话。他双眼圆睁,怒道:“丁师兄!这是为何?”丁未归冷冷道:“欧阳师弟,得罪了。我明明让你回九重门去,请方门主带人来烟雨门寻仇。哪知你自作聪明,偏偏要和严大当面对质。唉——我又有甚么办法?只能用此下策,先将你擒住,再想其他办法请方梅印出面。烟雨门的霉头,总是要有人去找的。”
欧阳远山面色铁青,问道:“那你刚才所说,都是假的?”丁未归笑道:“当然。告诉你也无妨,这次我费尽心机,便是要让你们和烟雨门拼个鱼死网破,嘿嘿,甚么九重门,甚么五大剑宗,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是我们的手上玩物!”欧阳远山怒道:“丁未归,你也是无妄楼的人,江湖上如此血拼,于你又有甚么好处?”丁未归桀桀笑道:“谁又告诉你我是无妄楼的人了?我只不过在那里学了几十年的武功罢了,就凭宋未央,如何能让我服他?”欧阳远山这才知他所谋远大,非一朝一夕起意,心中感觉一片寒意,嘶声道:“其他门派的人,也都遭了你的毒手了?”
丁未归得意道:“甚么毒手?不过是擒住而已。除了孤月宗孤星子答应明日回去禀报叶不离,其他诸人也如你般,不信于我,我只好将他们一一掳去,再派人告之他们门派是烟雨门所为,少不了会大张旗鼓地前来要人,到时候才有热闹可看。”欧阳远山转眼见到徒弟们一个个或倒在地上,或被点穴道立于当地,知道自己已是一败涂地,闭眼不忍再看。丁未归摆摆手势,向着手下道:“将他们带到门外车上,送至藏身之处,莫坏了我们的好事。”众手下应了,或抬或扶,向门外走去。
最先一人刚将木门开启,就见门前站着二人,一男一女,男的满脸疤痕,愣头愣脑,女的粗腰布裙,一脸怒容,正是雀儿和刘小舞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