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舞心中早有疑惑,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接口道:“谷主所说的他是指何人?”萧半诗脸上红云一现,又拿出指环在手上婆娑一番,并不答话。雀儿道:“那……是一位前辈,二十多年前,曾与萧谷主有过一段渊源。”刘小舞奇道:“你又是如何得知?”雀儿道:“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那位前辈,应该便是在二十多年前的紫霞谷纷争中,帮紫霞谷度过一劫的少侠。”萧半诗“嗯”地一声,叹道:“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事情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般。唉——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弹指红颜老,刹那芳华,转眼间,我已经老啦。他,他现在又怎么样了?”刘小舞大眼睛忽闪,这才明白过来,嘻嘻笑道:“谷主,你哪里老了?看你相貌,比我最多大了几岁,不,顶多大了几个月而已。”
萧半诗啐她一口,却满脸羞色,道:“小舞,休要说话没大没小。我们那时,你还未出生,就是你爹爹妈妈,也不过是你现在这般大。唉,二十年时间,哪像你说得这般轻巧?”刘小舞知她心中激动却羞于表现,仍是笑道:“不管如何,现在终于有了那人的消息,知道他还在人世,真是天大的喜讯。你悬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啦。”萧半诗瞪她一眼,嗔道:“什么放不放下?我哪里放不下了?”刘小舞吐舌道:“是是是,你从未放不下过。只是二十年来,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打探消息,又不知想了多少办法,从他门中探听他的下落而已。”萧半诗脸上又是一红,却不再说话。
刘小舞接着道:“等此地事情一了,我立刻出谷去,让雀儿哥带着我去找他,告诉他你日日夜夜想着他,让他到紫霞谷一叙如何?”雀儿听她称自己为雀儿哥,心中莫名一跳,感觉脸上生温,赶紧别过脸去。萧半诗却是叹道:“傻小舞,若是他能再到紫霞谷来,当初又如何会离去?他……他师门实在是和紫霞谷有着间隙,早就规定不许和我们有任何往来,上次出手相助,已是违了门规。唉,能得知他无恙,我已心满意足,又如何敢得陇望蜀?”刘小舞扁扁小嘴,不服道:“门规又能如何?人这一生,有个相知相爱的人,比甚么门规道义这些虚妄的东西珍贵多了。他若不来,大不了我陪谷主找他去,到时候你这么个大美人儿往他面前一站,我就不信他不动心。”萧半诗脸色通红,连连喝她:“小舞,快莫说了。让雀儿少侠听了笑话。”但眼波流动,神有所思,显然很是为刚才刘小舞的话心动。
就在此时,远处隐约传来人的呼喝之声,其间夹杂着打斗声音。刘小舞恍然叫道:“哎哟!不好,我忘了其他地方的事情了,也不知仲景馆现在怎么样了。”雀儿心中惦记安安和小红莲安危,一个转身,已飘然于几丈之外,回首说道:“我先去打斗之处望望,你们处理好此地事情,随后赶来。”他知这里纵然护卫俱是何氏师兄妹的人,但有刘小舞在此,便不会有甚么问题。更何况萧半诗的身手,应不在刘小舞之下,实不愿再在这里多耽搁分毫。辩明来声的方向,正是梅林深处,腿上发力,如离矢之的,急急一路遁去。遇到有护卫上来阻拦,随手点出,无不中指即倒,到得后来,再无人敢上来阻挠。萧半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惊又佩,道:“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多岁少年的身手?”
仲景馆中,此时又是一番惨烈情景。地上东横一人,西躺一人,血迹斑驳,看其衣饰,俱是紫霞谷中人。人群围成两处,一处中央被围着的是小红莲,安安等求医之人,看他们身上,并无伤势,只是眼望别处,甚是焦急。而他们所望的另一群人,中央正是毒农、郭秀才和锦云公子等人,俱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已。郭秀才的折扇已不见,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柄短刀,上面沾着鲜血,左腿处被血渍浸透,已不能动,想来受伤不轻。锦云公子衣衫撕裂,身上几处敞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很是吓人。原本深沉老谋的毒农也喘着粗气,行动迟缓,他以毒见长,却不再有毒物施出,想来已是用尽。锦云公子叫道:“老毒虫,没想到我们今天会同时死在这里,嘿嘿。这紫霞谷古怪得很,我们都是上了当啦。”毒农冷哼一声,缓缓道:“死就死罢,反正我儿子救不了,我活着也没甚么意思。”郭秀才却恨声道:“如此战死,简直莫名其妙。那丫头说好了大家一起出手,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出现,却让我们几人在这送死,嘿嘿,哪有这样的道理?”几人望着围攻他们的人,眼里俱是绝望。
离他们几丈之远,一位紫衣妇人冷眼旁观,此时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子!我们紫霞谷好意替你们医伤,总以为你们早知道紫霞谷的规矩。哪料你们求医是假,寻仇是真,莫名便动手伤人,着实可恼。说!你们是哪个仇家派来的?”锦云公子啐她一口,骂道:“老巫婆,鬼知道你们紫霞谷在玩甚么花样,一会要这样,一会又要那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好玩么?”说话间,拼着中人一掌,却也将伤他之人一拳打得口中鲜血直喷,眼见是不活了。他们几人血战到此刻,虽然心中对刘小舞所说的帮手到现在还未出现心存疑惑,却一直未向紫衣妇人明说,心中总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旦说了,那才真是连最后的希望也是没了。
紫衣妇人见了,怒道:“好,好!既然你们不说,就只有请你们带来的病人说了。”说罢示意一下,立刻有人从被围的病人伤者中拉出个少年来,正是毒农的儿子。他中毒甚深,平时意识已是不清,现在见了状况也不甚明白,眼中满是迷惘。毒农见了目眦尽裂,尖声叫道:“老妇你敢?!”紫衣妇人冷哼道:“现在你们为鱼肉,我为刀俎,有甚么不敢的?说罢,是何人让你们到紫霞谷来撒野的?”
毒农看着儿子浑浑顿顿的样子,满脸心酸,终于道:“是……是一个叫刘小舞的姑娘,说让我们帮她肃清谷中敌手,好让谷主帮我们医人。”紫衣妇人道:“果然便是那贱丫头,哼哼,看她这回在谷主面前如何交待。”毒农忙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我现在告诉了你,你……你快将我儿子放了罢。”说到最后,已近哀求。哪料紫衣妇人狞笑道:“我既已知,留着他又有何用?”说罢一个手势,只见拿着少年那人,手上长剑一抖,一抹寒光向其身上掠去。毒农肝胆俱裂,拼死前去抢人。奈何围攻之人实在太多,拼着身上受了几剑,也仅冲出几步之远,便又被人围住。
就听得“嘭”地一声大响,却并非剑身划过人体的声音。那使剑之人的身子蓦地飞起,越过众人头顶,撞断两棵碗口粗的梅树,再重重拍上石壁,扭了几下,便不再动了。众人再看,场地中央,不知甚么时候,多出一人,峭然而立,双手负后,脸生寒霜,一股凛然之气掠得众人心头俱是一寒。安安远远看了,又惊又喜,叫道:“雀儿哥,你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