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捧起一堆衣服：前天妈让玫姨带了两个裁缝给我量尺寸，今天就送来这么些衣服。
宗翰从报纸堆里抬眼道：这说明妈喜欢你。
温妮顺手展开一件长袖旗袍在身上比量着：可就是有点……
宗翰心不在焉地接着话：有点什么？
温妮又拿起一件旗袍，摆在身上：有点老气。你看，件件长袖宽腰，气儿开在膝盖这，如果穿在身上，至少要老二十岁。
宗翰：哪有那么严重？这毕竟不比南洋，大家穿衣戴帽没那么开放。
温妮：可是海报里的电影明星一点都不保守，旗袍的开气，敢到了大腿跟。
宗翰：这些都是你们女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妮猛然心里有了主意，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终于忙完一天的活计，玫姑回房，顺手掸着衣服，一抬头才发现儿子德志坐在床边，吓了一大跳。
玫姑：怎么不开灯，又没憋好屁？
德志起身走到母亲身边，伸出手：借点钱。
玫姑：你最近为什么总缺钱？茶庄不给月钱啦？
德志：在外头做点小买卖，要本钱。
玫姑：准不是正经买卖？
德志不耐烦地：行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玫姑摸摸索索地数出几张票子，递给德志，其余的正要揣回口袋，被德志一把夺过去：有点钱就串在肋骨上，会还给你的了。
玫姑一时语塞。
德志转身就要出门，玫姑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儿子：德志！
德志并不回头，强忍着性子：什么事啊？
玫姑颠颠地凑过来：孩子，你告诉妈，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德志转过身，尽量耐心地：妈，没干什么，放心。
玫姑：妈快认不出你了，你的眼睛让我看着害怕。
德志：您这是什么话？
玫姑：老爷家对我们有恩呐，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德志一下子被点到了痛处，烦躁起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玫姑：我不管谁管，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德志：我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妈呢！
玫姑气得直哆嗦：你，你是嫌弃你这个做下人的妈了，是不是？
德志：够了，别烦了。
玫姑哭述：你嫌我烦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有好吃的省着给你，有好穿的可着你挑，你现在翅膀硬了，你嫌我烦了…
德志气急败坏地打断： 别说了！
玫姑也提高了嗓门，继续由着性子说着气话：我偏要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把你生在这样的家里，是不是！
德志突然正色道：是的，今天是你逼我说的，我告诉你，是的！我恨我生在这样的家庭；恨我们的奴才身份；恨有你这样一个只会省点吃的，然后逼着孩子吃下去，其余什么都不会干的妈；我更恨我自己，把心爱人的命都搭上了还没改变我的奴才身份！够了吧！
德志说完摔门而去。
玫姑愣在那，好久都没有缓过神，她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大早，玫姑正在扫门口，温妮抱着一个大包裹从碉楼里风风火火地走出来：早晨，玫姨。
立刻引起了玫姑的好奇心：少奶奶，您这是去哪呀？
温妮扬扬眉毛：不告诉你。
玫姑不能相信她这样回答自己：去哪？
温妮甜甜的一笑：再会！玫姨！
玫姑望着她的背影，恨恨地：都怎么了？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
这边，德志汗流浃背地进了古风堂茶庄，宗仁可逮着理了，对他不理不睬，自斟自饮地喝着工夫茶。
德志凑过来：掌柜的，我没误事吧？
宗仁：去哪了？这两天你私活够多的，整天见不着人影？
德志：您误会了，我跑的是店里的事。
宗仁阴阳怪气地：是嘛，店里的什么事？
德志：我知道掌柜的想引进生产茶叶的设备，我一直留意着。这不，刚得着一个信儿，说英国有个公司专门生产加工茶叶的机器，就跑去看个究竟。
宗仁立刻两眼放光：怎么样呀？
德志：他们说好像在找什么代理？
宗仁喜形于色：代理？中国代理？
德志：好像是，可惜我不懂，还得您自己去看。再说，我怕老爷……
宗仁嗔怪道：你能做什么大事？遇事就往后缩。
德志：这不有您呢嘛。
宗仁虽然只有眼角略有笑影，不过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十分满意：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带路吧。
德志面露难色：今天就去？
宗仁：怎么了？
德志：不行啊掌柜的，这可是大事，怎么样也得和老爷交代一下，再不济也得和大少爷商量一下。
宗仁被这么激了一下，立时更加坚定：知道吗？机遇，很可能就丧失在这种犹豫不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