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姑满脸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逗留在厅堂里不愿离开,时不时地擦擦这,弄弄那,看着什么都喜欢。
这时,丹朱走了进来。
玫姑迎了上来:最后一拨客人刚走,你看满屋的烟味。对了,吃饭了没有?
丹朱点点,又摇摇头。
玫姑糊涂了: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丹朱:没吃,但不想吃!
玫姑一瘪嘴,没趣地走开。
丹朱:我妈呢?
玫姑:太太这几天太累了,这不,终于撑不住了,晕倒了。
丹朱焦急地: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
玫姑一把拦住:你别去了。她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医生说了,就是太操劳了。
丹朱无声地走开。
自从婚期定下的那天起,碉楼从早到晚穿梭着道贺的亲朋好友、毛手毛脚的工人、大嗓门的裁缝、点心铺的伙计和礼品店的老板……屋里屋外布置得一天比一天喜庆,可就是这个新娘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游离在喜庆之外,像个迷途的孩子。
老爷守在太太的床边,看着太太渐渐醒来,老爷关切地问:醒了,好受点了吗?
太太: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老爷:你太累了,真是心痛死我了。
太太:我能干吧!
老爷:真能干!不过,再不许这么逞强了,把你累坏了,我以后怎么办?
太太:累不坏,又不是纸糊的。
老爷:今天你可要听我的,好好地在床上休息。
太太:九十九拜都拜过了,还差这一哆嗦!明天就要摆酒入洞房了,今天怎么能歇呢?
老爷:那你交代给我,我替你做!
太太:好啊,我正要亲手缝一床被子给女儿做嫁妆呢,你来吧!
老爷:我来不了!让玫姑代劳不行吗?
太太:那可不行,老令讲究要父母来做的,要把对孩子的祝福也一针一线地缝进被子。
老爷感慨地望着妻子:你真是个好人,好母亲。
厅堂里叽哩哇啦的又是一大群人,有闲聊的、有道贺的还有干活的,各不相扰。
电话铃响起,玫姑想当然地走向电话:肯定又是道喜的!
玫姑抓起电话:喂……找小姐,好,如果是道喜我可以代劳……好吧,你等一下,我给你喊她。
玫姑放下电话,扯着嗓子:小姐,电话!
丹朱不知从厅堂的什么角落里出来:来了。
玫姑递过电话:我还以为你不在这呢。
丹朱谢过玫姑,抓起电话:是穆楠。你明天来不了,为什么?对不起,你大声点,我们这边太吵了。
穆楠:今天晚上全城大戒严,我马上要去通知同学们,夜里不要再出去贴发传单,太危险了。
丹朱:你怎么知道要戒严的?
穆楠:我不守着个当警察的公公吗?
丹朱:我来帮你通知。
穆楠: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同学了。
丹朱:明天你为什么不来啦?
穆楠:集会的时间提前了,我来不了了。
丹朱:提前了?我怎么不知道?
穆楠:可能知道你要结婚,就没通知你。
丹朱:改在什么时候?
穆楠:明天!
丹朱重复着:明天?
穆楠:好了,不和你说了,祝你新婚愉快!
丹朱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太太在一旁一直留心着她。
这时太太走了过来:没事吧?谁来的电话?
丹朱:是穆楠,说明天有事不能参加婚礼了。
太太:原来是这样。我看你气色不大好,上楼去歇吧,别跟着熬了。明天可有你累的,一定要养好精神,我可不想看到你跟个乌眼鸡似的。
丹朱:妈,您辛苦了,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太太打断她:妈心里都知道了,快上楼去吧。
说完,太太把丹朱推向楼梯。
第二天早晨,一串清脆的爆竹声,迎来了大喜的日子。
晨光透过窗户打在桌子上,恰巧聚焦在桌面的一盘棋上。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门被试着推开了,玫姑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新娘的凤冠。她打量着布置一新的房间,空无一人,绛红罗帐下面的紫檀木床铺得整整齐齐。
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妙,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出门,口中不时地叫着:阴公了,阴公了!
玫姑慌慌张张地找来太太,玫姑翻箱倒柜希望找到什么线索,而太太来到窗前,看到桌面上的那盘棋,上面的卒子已经过了河。
太太默默地说道:卒子过河,她走了。
玫姑在一旁唠叨着:比陈周氏还厉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太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诉老纪,把婚礼取消。
玫姑还等在那:要不派人找找她?
太太:不用了,快去办。噢,我会和德志谈的。
玫姑:他哪有那么大面子,本来吗,我就说我们德志配不上小姐,这不……
太太:不是这么回事,好了,回头再说。你先去通知老纪!
玫姑沮丧地走了,嘴里嘟囔着:我就说过,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太太来到老爷身边,老爷放下手中的书,笑眯眯地:你不去给女儿扮靓,还有闲工夫理我这个糟老头子?
太太尽量说得平淡些:婚礼不用办了。
老爷非常惊讶:为什么?
太太:丹朱走了。
老爷:去哪了?
太太:不清楚。
老爷叹了口气:都是我们没有照看好她,我们对不起孩子。不过,只要是她选择的,我们做父母的,就应当支持。
太太:你这么说让我心里好过一些。好了,我要去处理一下,你就不要出面了。
老爷:太难为你了。
太太:不说外道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