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重又回到碉楼厅堂,老爷用钥匙把门锁打开,然后郑重地上了闩。
这种“下钥上闩”的仪式,预示着把一整年的吉庆和财富都锁在家里。
灶台上摆满了碗,玫姑正忙着往碗里盛饺子。
安祺迫不及待地站着吃起来,被烫得龇牙咧嘴。
太太慈爱地:宝贝,慢点吃,小心烫着。香不香?
安祺:香。
温妮和贺竹也出出进进地帮着端饺子。
书房里的话题照旧。
老爷:这种制茶机器你签了多少台?
宗仁:10台。
老爷:你买那么多干吗?
宗仁:我是想做中国代理。一来自家用,二来可以转卖给其他茶庄,赚些钱。
宗翰:这也是个路子,不知别的茶庄会不会感兴趣?
宗仁:事先倒是跟几个茶庄联系过。
宗翰:他们怎么说?
宗仁:他们表示挺感兴趣,主要是价格问题。
老爷:人家是客气一下,生意场上这就等于回绝,没有人会直来直去地跟你说话。你这些机器总共多少钱?
宗仁:五万。
老爷气得直抖: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大的事情不和家里人商量!家里哪个人不比你会做生意?
宗仁:没来得急。
老爷:你还有理了。
宗翰:父亲息怒。
老爷摇头:这是造了什么孽?
宗仁: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大不了拉去坐牢。
老爷:“你担得起吗?你去坐牢就不用付款了?”忽然,受到了点启发“对了,我们可不可以只付违约金呢。”
宗翰:来不及了,这份合同上写着,合同生效当日发货,估计货已经在公海上漂着了。真是个奸商,她把我们所能想到的后路都堵死了。
老爷:没有什么办法补救?
宗翰:双方一签字合同即刻生效,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
老爷:法律专门保护这种欺诈行为。
宗翰:我有一种预感,事情还不止这些。
老爷:什么意思?
宗翰:只是种感觉,说不清。
老爷: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不能让你们母亲知道,她已经受不起任何惊吓了。
宗仁:知道了。
宗翰:你们也别太担心,过了年我就出去想想办法。
这时,太太端着三碗饺子的托盘过来:爷仨儿好多年没在一起过年了,真好。
三人百感交集地附和着。
太太:老大,还回去吗?
宗翰不语。
太太:不走不行吗?
宗翰:主要是那边的生意。
老爷:仔大仔世界,不要勉强他。
宗翰:我何尝不想回来,可生意场上身不由己,稍不小心就人仰马翻。容我慢慢来。
太太:好了,今夜是全年最好的一夜,旧债已还,新帐未欠。我不该说不开心的事。
爷仨面面相觑,心里更不是滋味。
大年初一的早上,茶庄外,满地的鞭炮碎。
茶庄的窗户上贴着倒“福”字,门口贴着对联。
老爷一边闻着檀香木,一边和老纪商量着。
老爷:老纪,现在咱们柜上能拿出多少钱?
老纪起身:您等一下,我去拿一下帐本。
少顷,老纪翻着帐本回来,一万一千多。如果再加上一些没有收回的货款,估计能有个一万八千左右。其余都在压货上了。
老爷:哪里够啊。
老纪:您说什么?
老爷:没什么,你去吧。
老纪出了里间。
宗翰匆匆忙忙从门外进来:纪叔,家父在吗?
老纪指指里间,悄声地说:老爷好象情绪不高,你劝劝他。
宗翰:知道了。
宗翰进屋:父亲,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
老爷:怎么回事?快说说。
宗翰:今儿早上,我打听到有一家专卖制茶机器的店新开张,听说门脸挺气派,我就走了一趟,结果这么一看您猜怎么着?
老爷:怎么着?
宗翰:我们是彻头彻尾被人家给耍了。
老爷:接着说。
宗翰:我找到这间店,叫大有招商行,您还别说,真象那么回事……
宗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店里的员工一副洋行职员的打扮,招呼着宗翰边进门,边做着介绍:老板,进门看看,不买不要紧,全当开开眼,英国原装进口机器,专业制茶…
职员:…您瞧,新采的茶苗只要往这里面一倒,您在边上只管饮茶、聊天,不一会茶叶就加工好了,又省力又卫生,真是好东西啊。
宗翰:你们的设备是从哪进口的?
职员:英国,我们是这种产品的独家代理。
宗翰:你们老板是不是姓闵?
职员摇头:我们老板不是中国人,他不姓中国姓,不过他有个秘书好象姓闵。
宗翰:你们老板是位女士吗?
职员:不,不,他是个老头。
宗翰:这就奇怪了。
职员:怎么了?
宗翰:没什么,能给我一份报价单吗?
职员:没有什么报价单,单价三千一台,如果买的多,价格还可以商量。
宗翰: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职员送出门:您慢走。欢迎您再来……
宗翰继续和老爷说道:同样的机器,每台都比我们定货价便宜两千块。
宗仁气得牙根痒痒:她,她也太黑了吧。
老爷:早就跟你说过江湖险恶。生意场上,熬酒煮酒,谁也不敢称老手。
这时,德志拿着两封信进来。
老爷:谁的信?
德志:是二少爷的。
宗仁接过信:好了,德志你忙去吧。
德志答应着,可还是尽量把离开的脚步放慢,想听听他们的对话。
宗仁快速地拆开,一封封翻看着:别的茶庄来的信。
老爷:说什么?
宗仁:说有人也推销制茶机器,每台三千,多买还能便宜。问我们的价?
老爷:你打算怎么办?
宗仁:我还没想好。如果真要卖给他们,我们必须每台低于三千,那么我们卖一台就等于亏两千,太不划算了。可是…
德志不露声色地轻轻带上房门。
宗翰接过宗仁的话:…可是这实在是一笔大数目,不卖的话资金又周转不开,。这无疑是把我们逼进死胡同,这位闵老板和我们素昧平生,果真是做买卖,没必要出手这么狠,做的这么绝。
老爷:你是说有人故意和我们作对。
宗翰:不得不防。
老爷:能是谁呢?赵四早就没消息了。
宗翰:最近我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老爷:我们靠本事挣钱吃饭,能得罪什么人?
宗翰:不见得吧?常走黑路,说不定就会撞鬼。怕是得罪了小人,我们还不知道?宗翰望了一眼德志离去的方向。
老爷没明白什么意思。
宗仁:你是说德志?怎么会呢?
宗翰:单为了丹朱,他就有理由恨你,恨咱们家。
宗仁不以为然地:就算这样,我就不信他一个虱子还能顶起一个床单?
老爷:我觉得也不大像,凭我对他的了解,这孩子虽说够聪明,可人还瞒厚道的。再说事后我给了他很多补偿,他应该知足了。
宗翰:我也只是瞎猜。想来他也没这么大的能量,顶多是给人通风报信、跑跑腿什么的。
正说着,德志又敲门进来:彭爷派人请大少爷过去一趟。
老爷看了一眼宗翰:怎么?又惊动你彭叔了?
宗翰:是。就说我马上到。
德志又关上了门。
宗翰:我是想请彭叔帮我查查这个闵老板的底细。
老爷:快去吧,看来是有情况了。别让彭叔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