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太太一见丈夫欧阳俊回来就问:今天有什么喜事?
老爷:没有哇。
太太:两眼放着贼光。
老爷:贼光?我又不是狼。
太太:你一定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告诉我吧。
老爷:不行,绝对不行,你是个地道的八婆,什么事情只要你知道了,就再也守不住寂寞了。
太太:我有那么俗气吗?
老爷:你有。
太太有点不高兴。
老爷笑:大俗大雅,我就爱你这一点。
太太心生欢喜:好了,又扯远了,真不告诉我?
老爷:你得答应我不传话,我怕他骄傲。
太太:我猜到了。
老爷示意她继续。
太太:宗翰。
老爷点头:聪明。
太太:去澳门?
老爷摇头:这个没什么好兴奋的,是宗翰今天的表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掌握到如此境地,他和茶是有缘分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高先生离开欧阳俊,径直来找赵四喝酒,他也不和赵四碰杯,低着头,咕咚一口,酒杯就见底了。
赵四:你这成了喝闷酒了,跟谁较劲呢?
高先生:跟我自己。
赵四:这是唱的哪出啊?
高先生自顾自地说着:春秋战国时期,公子光阖闾杀死了叔伯兄弟僚,夺取了王位,僚的儿子庆忌是天下第一勇士,他逃到卫国,招兵买马,结连邻邦,伺机报杀父之仇,成为阖闾的心头大患。阖闾请来了一个叫要离的刺客。要离为了迷惑庆忌,让阖闾把自己的父母妻儿都杀了,并且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然后投奔了庆忌。要离和庆忌每待一天就发现自己越发欣赏和敬佩他,然而每送走一个落日,他的心就暗淡一分,因为他对阖闾的承诺在先,而且庆忌一日不除,吴国百姓都不能免除战乱之苦。这晚,庆忌出征吴国,与要离同坐一条战舰,顺流而下,偶得胜利,在太湖战舰上庆功。要离趁庆忌在船头上畅饮之机,猛刺庆忌,透入心窝,穿出背外。庆忌倒提要离,三次将其溺于水中,然后将要离放于膝上,笑道:“天下竟有如此勇士敢于刺我!这时,庆忌的部下冲上来要杀死要离,庆忌不让:我不能让我们这块土地,一天之内失去两条好汉。说完拔出剑血喷而亡。要离也自刎于他身旁……
高先生说完,是一段长久的静默,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四阴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先生用拳头捶着胸脯:我心里憋闷。这些年和欧阳俊相处下来,他在明处,我在暗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里。他精明、豁达又宽厚、知礼,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也称得上是条汉子,我开始越来越欣赏他了。如果不是什么家族恩怨,我倒真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赵四急了:这是怎么说的!眼看我们的复仇计划,就要大功告成了,你可不能临时掉链子。
高先生笑:古人不暇自哀,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从我懂事以来,我的生命中一直围绕着两个字—复仇。为了复仇,我放弃了本应属于我的一切。可面对着我的仇人,他对我毫无戒心,坦诚相待,让我觉得这场旷日持久的角逐,是多么的可悲、无趣。
赵四: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有趣无趣的?
高先生:您也甭劝我,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说完,高先生又灌了一大碗下肚。
赵四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质疑。
高先生故意转换话题:对了,红拂下处的那个女人你搞掂没有?
赵四“嘘”了一声,指指里屋。
高先生坏笑了一下:您也有的怕。
赵四:不是怕,是烦。这醋缸要是一打烂了,你还得收拾不是?
高先生压低了声音:也是。那件事怎么样了?
赵四:你说的大眼妹吧,别提了,没劲。
高先生:还在闹?
赵四:也不知道她抽的哪门子筋,突然就安生了。
高先生:这不就好了吗?
赵四:好个屁,跟个丢了魂的女鬼似的,现在想起来都瘮得慌。
高先生:禅里面有一种境界,叫做‘花未开全月未圆’。
赵四看着他,若有所思。
这时,高先生起身,微笑着走向门去:花看半开,酒饮微醉,一切尚有圆满的余地,才是最美的……
一大早,穆太太拎着称和刘妈从门外进来:哟,你怎么没上班呀?
穆先生:我今天要去办点事。所以在家多呆会儿。
穆太太把称交给刘妈,穆太太:你在家吃午饭吗?
穆先生:不吃。
刘妈拎着东西走向厨房。
穆先生:你拎着称干吗呀?
穆太太:诶,现在人忒狡诈,总是缺金少两的。
穆先生笑道:真是个好当家的。诶,不是说不管你了吗?怎么反倒好些日子不见你开局了?
穆太太:三缺一,薛太太去香港采购去了。说去一个星期,怎么不见她回来呢?
穆先生:我说太太,我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穆太太:别卖关子,说吧,我还没洗手去呢。
穆先生:你说,咱们是不是应当请欧阳家的公子来家里坐坐?
穆太太:为什么?
穆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前些天,我去了趟欧阳家,那叫气派。其实十年前我就去过,可那时候跟咱们没任何关系,我就没太多留意,可现在不同…
穆太太打断道:你去他们家干吗?提亲?
穆先生:哪能呢?公事,谈借贷的事。
穆太太:怎么样了?
穆先生:没见着主人。但那儿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看来我们应当积极促成穆楠他们俩的事。
穆太太:女方家里这么主动,不大合适吧。
穆先生:你这是老脑筋,现在外面都在讲男女都平等。他们家据说也是留过洋的,应当不计较这些。
这时门铃响了,刘妈来回:门口有位姓欧阳的先生来找穆楠。
两人对视了一下,穆先生: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