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在澳门已经住了些日子,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刚好前日欧阳俊托人带话说德志躺倒了,老纪更待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奔家去。
宗翰:您这说走就走,我可当真闪了一下子。
老纪:我其实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已经一拖再拖了。这下可好,德志突然受伤了,那边一大家子的事都等着办呢。
宗翰把一包东西摆在老纪面前:您帮我把这个交给她,上面有地址。
老纪故意地:那给老爷、太太捎的东西呢?
宗翰一时语塞,接着狡辩道: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吗?
老纪指指那包东西:这就不给我添麻烦了。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过门呢。
宗翰:您就别再揭我的短了,我知错了。我马上就去给我妈买葡国蛋挞去。
老纪:这还差不多。我已经替你买好了。
宗翰羞愧地:这怎么说的,那我再买点别的。
老纪:不用了,你要是瞎买一气,我可真拿不了。我还有不少东西要带回去,这不,你高叔叔也托我给老爷带东西。
宗翰:那我送您去码头。
老纪:这可没商量的,你要是走开,谁管这?现在不同在总店,人多有个照应。我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宗翰:那您就留下,我求之不得。
老纪:这可不行,我还惦记着老爷、太太呢。
宗翰:瞧您,象个老母鸡护鸡崽。
老纪:没办法,老了,老了就絮叨,招人厌。
宗翰:您说哪去了。
老纪:好了,我该走了,晚了就赶不上渡船了,那可就真留下了。
这天晚上,高先生坐着人力车又来了,见乌龙带着伙计在上门板。
高先生喊道:乌龙,打烊了?
乌龙:是啊,高先生。
高先生:你们掌柜的在吗?
乌龙:在里面盘点呢。
高先生:帮我叫一声。
乌龙答应着跑进店里。
不久,宗翰出来了:高叔。
高先生:上车,跟我去办点事,然后去宵夜。
宗翰很乐意地凑过来:好哇,正愁晚上怎么打发呢。
高先生:那就走吧。
宗翰:我这还没搞利索呢。
高先生:别婆婆妈妈的!我就知道老纪一走你要闪一下子,所以来陪陪你。
宗翰笑着上了车,对乌龙摆摆手:交你了!
乌龙:放心!
车子穿街走巷,不一会儿在赌场门前停下,高先生和宗翰下了车。
高先生对车夫说:你等我。
车夫:是。
宗翰:还不让我进?
高先生:最好不!
宗翰:好吧。
高先生笑着碎步上了台阶,临到门口一回头:不会太久的。
宗翰:没关系。
宗翰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时间是9点15分。
老纪真是个办事人,一回到开平,立刻派人把宗翰托付的东西送去穆楠家,好像甚是懂得年轻人的心情。
穆太太推开一条门缝,望见穆楠正歪在床上看宗翰带的礼物,于是象征性地敲敲门,也不等回答就进来。
穆楠抬起头:妈,起来了。
穆太太:哪能总是赖床呢,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大舒服。心情也不好。
穆楠小心翼翼地:您没有炒股票吧?
穆太太一下被切中要害:炒股票?我整天呆在家里,怎么能炒股票?
穆楠:我不是说您,我是说他?
穆太太:你应该叫爸爸。
穆楠:他现在不是不在吗?
穆太太:那也不行,叫习惯了,在人前也会顺口溜出来的。
穆楠:我自己有分数,不会让您难做的。我跟您说,千万不能炒股票,尤其是借钱炒。薛先生自杀了,您知道吗?
穆太太:我比你知道得早多了。你反倒要你来告诉我了?
穆楠嘟囔着:知道就好。
穆太太有意转换话题:诶,最近宗翰有没有消息?
穆楠点点头。
穆太太发现她手上的玉手镯:这是他送你的?
穆楠又点点头。
穆太太举着手镯,对着窗口的光线,照了又照:是好东西,看来他对你还真不错。他们家挺有钱的吧?
穆楠警惕地:您可别打人家的主意。
穆太太惭愧地:看你把妈说成什么人了!
穆楠盯着穆太太看:妈,你好像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穆太太:没,没有。你看书吧,我出去了。
穆太太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人力车夫坐在马路沿上,终于等不及站了起来:我说这位爷,你去催催吧。
宗翰看了看表,已经11点了:是啊,进去快两钟头了,怎么这么久呢?
人力车夫:要不您先把刚才的帐结了,我不等了。
宗翰把全身的口袋摸个遍:我出来的匆忙,还真没带钱,要不你再等等。反正一会儿还要去宵夜。
人力车夫:我就闹不明白,像他这么大派头,怎么着也应该有部汽车吧?干吗委屈着坐我们的座?
宗翰:还真是。可能他不喜欢排场吧。
人力车夫更加坚决:爷,我真不等了,这一晚上耗下来,我份子钱都交不上了。
宗翰:那怎么办呀?
人力车夫:您行个好,进去帮我要吧,我真得养家糊口。
宗翰:好吧,你等着。
宗翰跑上台阶,推开赌场大门,纷繁杂乱的景象猛然进入眼帘,他不禁顿了一下。
高先生的跟班走了过来:您是欧阳少爷吧?
宗翰:你认得我?
跟班:茶庄开张的时候,我见过您。
宗翰:当时人太多了,记不太清,对不住啊。
跟班:不敢当。您找高哥吧?
宗翰:高哥?
跟班:噢,就是你高叔,他正在和一个重要客人谈事情,可能还要一会儿。
宗翰:是这样,门口的人力车还没给钱,我又没带钱,你能借我点钱吗?
跟班为难地:可我们是不让带现金来这里的。
宗翰:这可怎么办呢?
跟班猛然想起来,高先生老早吩咐过,宗翰是可以借筹码的,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筹码:给你这些筹码,你去收银台换成现金吧。
宗翰:这倒是好主意。
宗翰拿着筹码,别说多顺利,换成现金,跑出赌场,来到车夫面前,车夫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爷们,您还真说话算话。
宗翰:那是,多少钱?
车夫:五毛。
宗翰:你等这么久了,给你一块吧。
车夫:您是好人。
宗翰:再见。
人力车跑开。
宗翰百无聊赖地颠着剩下的蹦子儿,看了看赌场,想着还要等些时候,挣扎了一小下,他又进了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