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月底,银行又该查帐了,穆先生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穆太太:不是一个季度一查吗?
穆先生:改了。
穆太太:为什么?
穆先生:防着我们这些人呗。
穆太太:你不是襄理吗?能不能遮过去。
穆先生苦笑:襄理算个什么东西?上有经理,下有职员,说白了就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做事不做主。
穆太太追问:那你当初怎么拿的那些钱?
穆先生没好气地: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穆太太: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又没逼着你那么做。
穆先生口气又缓了下来: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告诉你,下个星期如果还补不上银行的窟窿,你就该给我往监狱里送饭了,说不准我还要掉脑袋呢!
穆太太:有这么严重?你叫我怎么办?
穆先生: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也没跑,连这房子、家具、首饰什么的也都要充公。
穆太太:不会吧?
穆先生: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夫妻财产共享,债务当然也要共同承担了。对了,你跟穆楠谈了没有?
穆太太:刚开了头,她就给我堵回去了,让我们别打欧阳宗翰的主意。
穆先生:你看看,养个孩子长这么大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她绝对不会为你分担的。
穆太太:话说回来,让个女孩子家开口向人家要钱,是挺难为人的,何况数字又那么大。
穆先生:“怪不得她不同意呢,打你这说话就不硬气”。他顿了顿“媒婆这两天又来过没有?”
穆太太:没有。
穆先生:你去找她。
穆太太戒备地:干什么?
穆先生:你让她去问问,对方家里肯不肯加大财礼到一万?
穆太太:你疯了,你不是想拿穆楠去做交易吧?
穆先生:话一到你嘴里怎么就这么难听。事到临头还有什么法子呢?
穆太太:反正我是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穆先生:这话诧异,人家这么下血本要娶她,说明对方多么重视她、爱她,她要一过门,那还了得,不说呼风唤雨吧,也是吃香喝辣的。
穆太太:那你怎么不把你女儿嫁过去?
穆先生:你越说越不象话了,什么你的、我的,穆楠是咱们的女儿。再说了,人家看上的是她,又不是冬梅。冬梅要有咱们穆楠一半的姿色,我就偷笑了,谁让穆楠长得象妈妈呢。
穆太太瞪了先生一眼:就会拿嘴天填哄人。但是我还告诉你,这种事来不得硬的,归根结底还要穆楠点头才行。
穆先生:那就看你这个当妈的了。
穆太太:快别这么说了,我这个当妈的愧得慌。
古风堂茶庄外面,伙计正在往马车上搬着成捆的茶叶,郭掌柜望了望天:天不错,看来不会下雨。
这时,欧阳俊和老纪走过来,欧阳俊:装得差不多了?
郭掌柜:老爷,您怎么来啦?就快装完了。
欧阳俊:今天出货,我们怕你张罗不过来。
郭掌柜指着店里:德志一大早就赶过来帮忙了。
老纪:这小子,干起活来还真不藏奸耍滑。
郭掌柜:绝对的。
欧阳俊跨进店门:德志,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德志手上缠着绷带,正在打着算盘:已经没事了。老爷,您坐。
德志走到门口:掌柜的,一共是三千五百斤,对数。
郭掌柜应声:好勒。
郭掌柜来到车夫面前:这是出货单,请交给你们东家。一路走好!
车夫点头:放心,郭掌柜。驾!
待马车渐远,郭掌柜和老纪方才进了店。
穆太太心里虽恨恨的,又不甘心,但实在也憋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巴巴地找回媒婆,说了嫁妆的数字,把媒婆也吓了一跳,但她最终还是答应去区家试试看,毕竟区家的钱来得容易,她还是晓得的。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月底说话就到了,始终不见媒婆来回话,穆太太真有点坐不住了,但她知道万不能去催的,只能在家死等。她甚至出现幻听,总是让刘妈去开门,非说有人按门铃,刘妈明知怎么回事,还一遍遍跑去开门,犯不着招惹她。
“叮咚”门铃真格一响,刘妈立刻冲过去开门,见是媒婆,一把便把她拉进来:你可来了,太太催我看了好几趟了。
媒婆吊起来卖:这回不说‘她不在家了’?
刘妈:你还别说,太太说了,除了你,旁的人了都说‘她不在家了’。
媒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了?
刘妈推着媒婆:姑奶奶,你就别吊起来卖了,里面已经等急了。
穆太太打扮整齐地端坐在沙发上,见了媒婆微微欠了欠身:来了,快请坐。
媒婆坐下:来了。
刘妈把茶端上来,穆太太:喝茶,辛苦你了。
媒婆:太客气了。今天好象有点闷。
穆太太从烟盒里抽出一颗烟:是啊,来颗烟吧。
媒婆起身来到穆太太旁边,接过烟。
穆太太替她点火。
媒婆在穆太太身上打量了一下:您这枚胸针满漂亮的。
穆太太:是我先生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要是喜欢,我就只能割爱了。
媒婆眼里放着光:我哪能带这么时髦的东西。再说,还是宋先生送您的生日礼物。
穆太太边说边解下来:不碍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媒婆贪婪地:这怎么行呢?
穆太太塞到她手里:小意思。
媒婆收了起来:不大好吧?
穆太太浅笑了一下:收着吧。
穆太太见她还不主动提,便问道:那件事情你帮我问了吗?
媒婆:问了。
穆太太:人家怎么说?
媒婆皱着眉头:人家一听就急了,说的话可难听了。具体我就不跟你学了,大概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不是嫁闺女,是卖闺女。
穆太太又难堪又扫兴地:就是说没谈成?
媒婆:要放着别人,是谈崩了。可是我呢,一没事就往他家里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终于给说通了。
穆太太:一万块,他们同意了?
媒婆:同意了。可是有一点,他们说要等一个星期,才能把钱凑齐。
穆太太自言自语:一个星期,来得及。
媒婆:什么?
穆太太:只要钱一到手,我就给你份子钱。
媒婆并不领情:你要知道,他们家一直跟我死咬着,只肯加到八千,说取个发财的意头怎么怎么好。我一看,不成啊,还差两千,就再跟他们磨。后来他们提出加到九千,说长长久久也不错……
穆太太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吧,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加一成。
媒婆:外道了不是,我又不光为了这点钱,我这是在积德行善。
穆太太意味深长地:那是。
媒婆:对了,人家问几时成婚?
穆太太:太急了点吧?
媒婆:人家这是跟您客气。您想想,这钱要是往您这一送,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穆太太:我们闺女还在读大学,再说总得选个好日子吧?
媒婆:还读什么书啊?读书不就为找个好人家。我瞎说啊,这人家既然有了,这学我看不读也罢。
穆太太叹了口气:苦命的孩子。
媒婆边说边起身:可不能这么说,眼看着好事就临门了,多不吉利。好了,我把信儿给您捎到了,我还要赶着办事去。
穆太太:刘妈,送客。
媒婆:快留步吧,太客气了,我还真不习惯。
媒婆出了门,穆太太呆呆地坐着。
刘妈走过来,‘呸’了一口,愤愤地:瞧把她能得!一开始巴巴地来求,现在倒好,还拿一把,真可恶。
穆太太麻木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