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扶起躺在床上的老爷，递过中药。
太太：你对仁儿当掌柜的怎么看？
老爷：有你这么问的吗？你等于不让我选择。
太太：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爷：以仁儿现在的资历和经验，根本不可能驾驭这么大的一个茶庄。
太太：那德志就可以吗？
老爷：当然，德志也有些勉强，但总比仁儿适合。
太太：就因为德志比仁儿大那么几天？事故一些？
老爷提高了嗓音：女人想问题怎么这么古怪，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太太慌忙帮老爷揉胸口：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医生不许你冲动的。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老爷：那我告诉你，不是大几天不大几天的事，是有没有商业头脑，够不够勤奋的问题。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仁儿根本不适宜做生意。虽然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但这是事实。
太太：你为什么对仁儿有那么大的成见？况且，你并没有给过他机会，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行呢？
老爷：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他长这么大，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在我脑子里，都可以说明一切。他在很多方面有天分，但决不是做生意。
太太：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吧？
老爷：你不用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生分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仁儿当这个掌柜的？
太太：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让我领悟到一些东西。
老爷：是什么？
太太：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钱财、权势，而是身边的亲人。所以为了他们，我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可以放弃。
老爷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太太欣慰地笑了。
老爷：我也有一个要求。
太太：这么快你就反悔了？
老爷：看你说的，茶庄还必须增加一个二掌柜的。
太太：让德志来做？
老爷点头。
太太：没问题，德志这孩子我也喜欢，厚道又能干，还可以帮帮仁儿。
老爷：这还差不多。
老纪披着晨光从远处走来。
玫姑正巧从碉楼内出来，见到老纪，喊着：纪总管，快着点，老爷找您呢。
老纪加快了脚步，跨进了碉楼。
老纪轻轻地敲着门：老爷，是我。
老爷：进来。
屋里拉着窗帘，有些昏暗。
老爷：把窗帘拉开吧。
老纪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阳光骤然洒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老纪在老爷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老爷，今天感觉怎么样？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老爷冒出一句：已经定下来了。
老纪：什么事？
老爷：宗仁做掌柜的。
老纪：噢。
老爷等待着：你不问点什么吗？
老纪摇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茶庄宣布。
老爷：你真的不问点什么吗？
老纪：已经决定了的事，不用问。
老爷：我就喜欢你这点。另外，让德志当二掌柜的，帮帮手。
老纪：好的，我一块宣布。
老爷：你去吧。
老纪起身出去。
老爷望着老纪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十年的默契忽然生出一种悲凉……
老纪从门外进茶庄，正赶上有客人在柜台前，等着打包茶叶。
德志手里一边熟练地包着茶，一边用期待的目光瞄着老纪。
宗仁则照旧坐着喝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自信地和老纪打着招呼：纪叔，来坐下饮茶。
老纪看了看客人，走到宗仁对面坐下。
德志把茶包交到客人手上：您走好，喝好了再来。
客人答应着离开。
老纪见店里暂时没客，于是站了起来：乌龙，叫大伙来一下。
乌龙大声喊道：伙计们，停一下手里的活，都到大厅来。
不一会儿，屋里后院、屋前屋后的伙计都来了，大伙有的搓着手，有的掸着衣服，站成了一个圈。
老纪：跟大伙宣布一个事儿。
德志和宗仁对视了一下。
老纪：最近店里有一些变动，大伙都知道。但是无论如何，茶庄不能缺了掌柜的。
大伙议论：那是。
老纪：“所以，老爷决定让德志作为茶庄的二掌柜”，德志的表情急剧变化，“由二少爷宗仁担任大掌柜，全权负责茶庄的事物”。
宗仁得意的表情。
老纪拍拍傻愣着的德志：你们大家还别小看了德志这个二掌柜。老爷还吩咐了，茶庄的具体事物，由二掌柜负责，在需要做出重大决定时，必须由两位掌柜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宗仁一副不屑的表情。
老纪：大伙听明白了吗？
大伙：明白了。
老纪：那就散了吧。
众人散去，德志失落地回到柜台里。
老纪明白他的心思，于是走过来安慰道：沉不住气了？傻小子。心不要太大。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好好干，可不许给我丢人。
德志霜打的似的：知道了，纪叔。
玫姑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德志，快，来接一把，我给你弄好吃的回来了。
德志没精打采地从床上爬起来，把东西接过去，放在桌上。
玫姑有些意外，上来摸他的头：哪不舒服了？
德志：没有。
玫姑：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要好好庆祝一下。我特意上街给你买的，你最爱吃的鲜虾肠粉和猪腰粥，还滚烫的呢，快来吃。
德志拿起筷子：有什么好庆祝的？
玫姑：我仔出息了，做二掌柜的了。
德志：妈，怎么就一份？
玫姑：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德志：妈，您老是亏着自己，那些钱留着也不能下崽，该花的就花。
玫姑：我知道，今天不就花了，我仔当了二掌柜，我就有盼头了。
德志：求您了，别老二掌柜的、二掌柜的挂在嘴上，我不爱听。
玫姑：二掌柜的有什么不好？人家来店里比你还早的伙计有的是，不什么也不是吗？就说那个乌龙吧，虽说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比你早进茶庄10年，人家不就是个领班吗？人家说什么了？
德志：我就不服气，您说二少爷除了会侃侃书本上的那点东西，啄木鸟翻跟头，卖弄花屁股，他还会什么呀？他来店里刚几天呐，就当了掌柜的。还不得靠我累死累活的在后面帮他撑着。
玫姑：你怎么老跟他较劲呢？他是少爷，这人家的家产。唉，人心真是没底，吃了五谷想六谷，吃了龙肉想豆腐，孩子，你知足吧。妈干了一辈子又怎么样了？
德志赶忙打断：好了，妈，咱不说这些了，吃宵夜，这肠粉还真好吃。
玫姑：那当然，我去强记买的呢，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