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还要急争,却被老杜打断了道:“行了,天歌的意思我明白,小白你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有事想跟天歌单独聊聊。”
小白出去以后,老杜才又翻出几个小箱子交给向天歌。
他说:“这里面有《真爱》从创办之初到现在的所有资料,还有我跟桂兰的一些回忆、我们创办这里的初衷,现在我把它们都交给你。”
“老杜,你是不是也不同意我想给《真爱》转型的决定?对不起,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导致《真爱》与Giovanna-Le的合作崩溃,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可是,我是真心想为《真爱》做点事情。”
老杜抬手打断道:“行了,我既然把《真爱》交到你的手上,那就信任并且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只是人老了之后,总会特别容易开始回忆过去,回忆我跟桂兰还年轻的时候,一起创办和经营这里。”
老杜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说来惭愧,我跟桂兰经营了一辈子的婚纱杂志,她却到走都没有穿过婚纱。”
向天歌作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老杜笑着又摆了摆手才道:“我们那时候谁见过婚纱?都没有。就前苏联的一些老电影和画片里还能看到。那时候,都流行白色的蕾丝,就那个,像窗帘布似的,往身上一裹都特好看的,桂兰就特喜欢那样,她说每个女人一生都应该穿一次婚纱,因为那是女人最美的样子,女人都应该美丽。”
“那后来呢?婚纱开始普及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跟她去拍套结婚照什么的?我记得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拍的婚纱照,我妈就烫着大卷头顶着你说的那什么蕾丝窗帘布,还有袖子也特别大,跟两个灯笼似的,那时候特流行。”
老杜哈哈大笑,“没有,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什么都没有,等后来有了的时候又没了时间,她每天都要照顾家里、照顾孩子,还要跟我一起忙杂志社的事。桂兰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一只破笔杆什么都没有,她家人都反对她跟我,可她还是把家里的收音机一抱就跟着我走了。她说,只要跟我在一块儿,以后喝西北风都是甜的……”
老杜说到这里,眼里已然有了泪意,他只得自己深呼吸了一下才道:“所以我一直欠着她一套婚纱照,到后来孩子们都大了,想给我们补拍的时候,她突然病了,然后再也没爬起来过。”
向天歌双眸擒泪,点了点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老杜同桂兰的故事,也深知《真爱》之于桂兰、之于老杜的重要性——这是前半生关于他们爱与梦想的寄托。
所以,想也没想,向天歌拿起电话就给魏冠捷打,等预约到场地和人员以后,她又迅速安排准备服装和道具,就在棚内,帮老杜拍摄了一组只有他一个人的婚纱照。
老杜穿上纯白色的西装站在跟前时,那一身雪白与他的满头银发相衬,到是出奇的和谐。
向天歌拿着银色的领结过来帮他系上,一边系一边说:“你今天很帅,桂兰她一定会喜欢。”
老杜感动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低下头来,“可惜她已经不在……”
“不,她一直都在。”向天歌指了指他的心口道:“她在你的这里,也在你的记忆里,虽然不能够以实体陪伴在你的身边,可她一直都与你同在,从未离开。”
老杜颤了又颤,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向天歌宽慰了他两句,泰阳正好带着青皮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赶来。
他们来的时候,顺便带来了一张真人。大小的人形海报,而海报上的人,赫然就是桂兰,还是穿着婚纱的模样。
“这是……”老杜看着人形海报有些迟疑。
向天歌赶忙介绍道:“这是我们从你的旧相册里找的照片,然后用电脑技术帮她把婚纱穿上,再打印成人形纸板。她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在不是吗?我今天就是想帮你们一起拍一套婚纱照,有你们两人的婚纱照,不留这个遗憾。”
老杜点头,点着点着就哭了,抬起手用拇指背去擦眼泪的时候,青皮正一边擦汗一边嚷嚷道:“这大半夜的,让我们上哪给你找做海报的,还要懂PS?卧槽!跑得我的腿都快断了,累死爷爷了!”
小白回头狠狠一脚,踹得青皮立刻单膝着地。
“谁他妈敢踢爷爷?!”青皮大喝仰头正准备开骂,却忽见白衣胜雪的小白就站在旁边,冲他咬牙挤眼。
他一见小白立刻笑道:“哪来的神仙姐姐?”
“有毛病!”小白怒瞪他一眼,赶忙跑开。
青皮却像是个开了眼的,立刻抓住泰阳的手问:“嘿!这谁啊?小姑娘挺有味儿啊!”
泰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连向天歌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嘿,嫂子你别撇嘴啊!是谁介绍给我认识呗!”
向天歌根本懒得理他,径自招呼起周围的人,给老杜拍婚纱照。
那些镜头里,有西装革履的老杜和人形纸板的桂兰一起拍的照片,也有老杜他一个人拿着桂兰的相片或是捂着心口的——总之,不管是这之中的哪一种,都十分令向天歌感动。
站在摄影师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她就满眼都是羡慕。
忙碌中,有一只大手从身侧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转头。
泰阳轻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以后,才轻声道:“执子之手,跟着你走,真希望我们到了这个年纪,还能用这样的方式怀念对方。”
她深吸一口气后转头笑望,“你会遇到更好的,我们彼此都会有自己的归宿,泰阳。”
……
拍完婚纱照后没有多久,老杜就病倒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病了多久,就在《真爱》完成最后一期实体书月刊的出版后,他突然就倒下了。
向天歌跟小白紧急赶往医院,在病床上见到老杜的时候,他已经再也不是那个穿着时髦说话风趣又会做葱油饼的老头,而是一个形容枯槁、戴着氧气罩,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重症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