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阳压抑下心底的躁动。
他想,不管她在谁家都好,只要他一踏出车门,就能看到那多日未见的容颜。
好不容易上得楼去,泰妈主动去敲向家的大门,然后被迎了进去。
他满屋子张望,却被告知,向天歌刚刚睡着,现在就在房里。
他来不及去看泰平一眼,也不管这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架着拐杖还要泰妈`的搀扶,才能东倒西歪地往房间里奔。
他说不清也道不明自己的情绪,只觉得有头小鹿在自己的心间乱撞,好像再不见到她、只要见到了她,那头小鹿便会破胸腔而出,令他完全不能自控,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进了房间,小泰平突然开始大哭。
床铺上的向天歌漠然睁眼,然后缓慢坐起身来,将小泰平揽抱在怀里。
她的双眼无神,甚至在明知他就在跟前的情况下,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眸,便又耷拉下去。
她的眼底没有他。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可那空洞洞的一记凝望,却像是一把利剑,瞬间将他还在滚烫跳动的心脏给刺穿。
向妈闻讯赶来,与他错身而过,赶忙进屋帮忙照看。
偌大的房间里响彻的都是孩子的哭声,以及大人轻声安抚的声音。
这个空间里面没有他,也不应该有他。
等到小泰平的声音好不容易在这空间里逐渐消了下去,泰妈才扶着他道:“天歌累了,让她睡吧!反正明天总会再见,你先跟妈妈回去。”
……
所有的情绪压抑到一个点,再想起那些曾经,泰阳只觉得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全都被人践踏在脚底。
眉眼疼得睁开都是刺痛,可他还是迅速转身,在自己的情绪彻底崩塌以前,赶忙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就在转身以前,向天歌牟然仓皇无措,冲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泰阳红着眼睛回身,用力一把将她甩开,却发现她拽着自己的力道极大,像是指尖都嵌进了血肉里。
可他还是终究,就这样,将她甩开。
出了来,泰阳正准备向大门而去,却在客厅拐角的垃圾桶里,看见被当做垃圾扔掉的花馍。
他放开拐杖便向垃圾桶扑去,这时候向妈正好从外面回来,打开房门便见赤红着眼睛在翻垃圾桶的泰阳。
“这是谁扔的?”他仰起头来,双眸里都是鲜红的血丝。
向天歌这时候也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向妈将手里的酱油往玄关处一放,然后仰高了下巴道:“我扔的!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把它扔了?!”
“怎么了?这馍都已经干了,不扔留着干嘛?还有,我都没来得及说你们呢!这以后含色素的东西少拿给泰平,这万一要是吃进嘴里,谁来负责?”向妈被泰阳的怒喝声吓了一跳。
“这是我爸熬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
“我就说这花馍怎么做得这么难看,原来是‘山寨’。总之心意我们收到了,下次还是别整这些没用的,现在西京谁还弄这个啊!你叫他别把农村的那些习惯给带进城里,这别人看到了是要笑话的!”
“这是一个老人家对自己孙女的一点心意,您怎么能够随便糟`蹋别人的心意!”
“吼什么?!我这都跟你说清楚了,有色素的东西不要整给孩子!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吼我?还无法无天了么?她葛琴就是这样教儿子的!”
泰阳双目猩红,真真是愤怒,却又拼命压抑着,直到额头上的青筋突`起。
他知道不只是向天歌瞧不上他,就连她的家人也瞧不上他。
他费尽心力哪怕再折`腾一个七年,也终究到达不了有她的彼方。
向天歌应声从房间里追出来,还来不及说话,隔壁房间的小泰平正在这时间醒了过来,哇哇的哭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向妈第一个反应,奔进卧室里去,只留下向天歌一个人,既无助又彷徨地站在原地,将泰阳望着。
他狠狠与她对望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她本来是想要上前拉他的,却到底,还是留在了原地。
……
过了零点也还是睡不着觉。
不是第一次睁眼到天亮,可这次似乎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看着身边熟睡的小泰平,向天歌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才起身去厨房倒水。
刚到门口便遇见同样拿着个水杯的向爸。
向爸一见是她,微微弯了下唇角,“又睡不着?”
向天歌点了点头,湿着眼睛,似乎在与泰阳的那场大吵过后,她已被抽干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躯壳。
“关于你妈妈扔花馍的事情,我已经说过她了,就算再不喜欢,那也不能随便乱扔别人的东西,你找个机会,帮我跟泰阳说一声对不起吧!”
“爸爸你自己跟泰阳说吧!”
“你们是不是为这件事吵架了?”
“没有。”
“没有的话你不会低着头说话。其实从你回来之后,有些话我就想同你说了,我不相信泰阳是个随便欺负女人的男人,就算他在生活上对你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但他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也绝对不会欺负你。”
向天歌灰心丧气到不行,接了杯水后转身,却闭口不提与之相关的什么。
向爸叹了口气道:“对的人是磨合出来的,跟你绝配的爱人,并不是天然产生。一见钟情的两个人,并不代表会相处融洽。而相处融洽的两个人,也不一定会忠心耿耿。真正绝配的爱人,其实都靠打磨。相爱是吸引,而相处是为对方所改变。你改一点,他改一点,虽然大家都会因此失去一点自我,却可以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永远都珍惜彼此。”
“爸爸,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现在整个人乱七八糟的,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也害了泰阳,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办了……”
向天歌说着说着,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
这段日子都是这样,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情绪,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变化。一直到向爸向她敞开心扉,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