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钱多多给顾之卿留了道口信，便与拎着礼物登门的春娘一道，去了张家。
刚到张家的四合院门口，她们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张望的张慧。
“顾夫人？”张慧满脸错愕，然后像是记起来什么，激动地冲下台阶，抓着钱多多的手，说：“昨晚谢谢你，我听他们说是你和顾大人带人救的火，也是你救下了大哥和二哥。要是没有你，他们……”
想到死里逃生的两位兄长，张慧不禁有些哽咽。
钱多多心头咯噔一下：“火场里的两人，是你哥哥？”
张慧擦擦眼泪，用力点了下脑袋：“嗯！不过他们还在杜大夫的药堂里，没有回来。”
“家里就你一个人？”她越过张慧往院子里张望，碰巧看见听到人声从主屋里出来的张母。
她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件灰棉袄，面色略显憔悴，但看见钱多多时，仍挤出了一抹笑容。
“是顾夫人吧？您里边请。慧儿，瞧你像什么话？还不快点放开夫人。”
张慧讪讪地放下手。
钱多多安慰似的揉了下她的脑袋，随后才领着春娘进去：“初次拜会，这是醉仙坊的一点心意，请张婶笑纳。”
她接过春娘手里的礼物，亲手递给张母。
“这可使不得。”张母连连罢手：“您能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收您的礼物呢？”
“薄礼而已，不值几个钱。还是说，张婶嫌它太寒酸，所以不肯收下？”钱多多激将道。
张母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又何必推辞呢？”她笑着问道。
张母这才硬着头皮接过了礼物，引钱多多进了主屋，她立刻让张慧奉茶。
钱多多左看右看没见到当家人，不由得出声询问：“张老板没在么？”
张母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昨晚我们收到街坊的口信，知道作坊着了火，急匆匆赶过去。后来火灭了，飞虎营说是要调查缘由，所以把他也带了回去，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说到这儿，她猛地攥紧拳头，脸上浮现出了怒色：“他们不去抓放火的人，却抓着我家老伴不放，真不晓得这些大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钱多多心一沉。
方才听见是张家的儿子守夜，她就觉得这事有蹊跷。毕竟，自家人看门，总是比外人来得更加小心谨慎。如今，张母透露出的信息，让她更加肯定了这一点。但她仍旧问了一句：“张婶怎么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也许是一桩意外呢？”
“这不可能！”张母大声反驳道。
端着茶具进来的张慧听到这话，也急忙附和：“娘说的没错，一定是有人放火。仓库里放的是制作好的烟火、鞭炮，还有没用上的火药。爹一直提醒我们，这些东西很危险，不能碰到一点火星子。所以守夜的时候，我们连蜡烛都不许点，也不能歇在仓库里面。只能在库门外支一块木板凑合着睡。”
“而且，他爹昨天关门前，特地检查过仓库。因为里边有新研制的烟火，今天就要拿去给夫人您过目。我们怎么敢大意？他爹走的时候再三检查了，确定没有问题才回家的。我早上去药堂看过我那两个儿子，他们都说，昨天夜里和往常一样，没掌灯，没带火折子。库房是他爹亲自落的锁，入夜后又没人进去过，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着火呢？必定是有人在捣鬼！”张母说得十分笃定。
钱多多轻轻敲击着桌子，若有所思。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放火，那这人的心也太黑了吧？里边还有人呢，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这样的黑手？你们有怀疑的人吗？告诉飞虎营没？”春娘义愤填膺的追问道。
说完，她又想起飞虎营的头头是张木，不自觉哼了一声：“这事交给飞虎营来查，恐怕查不出什么东西来。马上就是年关了，他们一定会草草结案，应付朝廷。”
“真……真的吗？”张慧惊呼道。
钱多多狠瞪了春娘一眼，这家伙能好好说话吗？
春娘缩缩脖子，垂头装死。
“她的话不用当真，这么大的事故，不论是飞虎营还是朝廷都会严查到底，你们放心吧。”她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张慧母女已然被这个噩耗砸懵了头，沉浸在慌乱不安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了。
钱多多又温言细语的安慰几句，两人的脸色这才有了些好转。她立刻翻过此事，把话题引到竞标会上。
一听醉仙坊要推迟日期，还让她们继续参与竞争，张慧母女大吃了一惊，随后便是满心的感动。
“顾夫人，您果然是一个好人。”张慧泪眼婆娑的说道。
“是啊，出了这档子事儿，您没嫌我们给您添了麻烦，还处处为我们着想，为我们考虑，您的这份心，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张母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钱多多郑重的拜下。
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他们与醉仙坊本就没有多少交情，便更显得这份心意的珍贵了。
“张婶，您别这样。”钱多多急忙扶住她：“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桩小事，犯不着如此。您年长于我，我若受了您这份礼，岂不是折寿吗？”
闻言，张母才打消了念头，她看着钱多多欲言又止。
这场大火几乎将作坊烧了个精光，尤其是堆放火药、烟火的仓库，全烧成了灰烬。想要再拿到火药，就得等开年以后。
没有火药，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制作出烟火。这件事，张母心里比谁都明白，但张家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不说铺子，单是两个儿子的诊金、药费，还有另外一个伤员的赔偿，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铺子隔壁的王记，也被火势波及，店面烧毁了一部分，也得赔钱。而之前就付过定金的不少买家，也未取到货。现在东西没了，他们不光得退还定金，兴许还得赔上一大笔钱。
一笔笔开支，就是掏光他们的老底也填不上。
而眼下，他们唯一止损的机会就是拿下醉仙坊的烟火供应。至于火药，想想法子总是能弄到的。
张母再三思量后，终是吞回了婉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