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百姓也听见了这话,几个过去时常来捧场的年轻人,大声道:“说得好!钱老板你放心吧,他们要真敢在醉仙坊闹事,我第一个不答应!”
“醉仙坊平日里没少给我们派发福利,没少回馈我们。敢在这儿撒野,当我们是死的吗?”
“钱老板你别怕!他们要敢碰姑娘们一根头发,老子就揍死他!”
……
即使不回头,钱多多也能想象到这些年轻人义愤填膺、满脸正气的表情。
她挑高眉毛,玩味地看着大堂里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的女人们。
这六个女人她都认识,是她的同行。而且,她们还是她前段时间打算挖墙脚的六家青楼的老鸨!
在进门见到她们的一瞬间,她就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且她们为何带着各自的花魁与小厮一起,浩浩荡荡前来,她也有数。
想必是台柱子要跳槽,她们心有不甘。于是来这儿要说法,之所以引来这么多百姓,也是想利用舆论,引起群众的同情。
可惜,她们碰到的对手是她!
操控舆论、煽动人心,这可是她的强项!
“好一个问心无愧!”坐在正中间明显是六家青楼中话语权最大的怡红楼老鸨,豁然站起身。
手指颤抖地隔空指着她:“顾夫人,你好歹是顾家的主母,这种话你真说的出口!你做过些什么,难道还要我当众挑明吗?是!你是顾夫人,你有钱有势,我们比不上你,更不敢和你比!”
嗓音多了几分哽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一般。
“我们只是做点小营生,靠着大家伙给脸,勉强混口饭吃。我们哪儿得罪您了,您要这样报复我们?”
泪水簌簌落下,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其他五家青楼的老鸨似是收到开嚎的信号,纷纷掩面痛哭。
“诶,你们!你们别哭啊!”与她们同桌的春娘慌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而门外叫嚣的百姓也收了声,面面相觑。
“赶紧送块手绢过去,再备一杯温茶。”钱多多对阿绿吩咐道。
“是。”阿绿忙找来姑娘,人手一面手绢递给痛哭失声的老鸨。
钱多多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杯茶,亲手送到怡红楼老鸨面前:“别哭了,您年纪比我大,我唤您一声婶婶吧。”
老鸨哭声一顿,见鬼似的看着她。
“好婶婶。”钱多多继续着她的表演,语气温和、亲切,带着股安抚的意味:“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来,您先喝茶。”
“……我不喝!”老鸨回过神来,双手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顾夫人,您行行好,给我们一条活路,别抢走我们的姑娘,我们一大家子的生计,都靠她们了啊。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我求您了。”
说着,她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想要跪下。
“您这是干什么?”钱多多惊呼道,迅速把茶杯往桌上一扔,拽住她两边胳膊,硬生生把人拽起来:“婶婶,有话好好说,咱别玩下跪这一套啊。您这不是害我折寿吗?”
春娘松了口气,然后气愤的嚷嚷:“可不是嘛。有事说事,跪来跪去的,外人还以为我家姑娘怎么着你了呢。”
老鸨心有不甘,她本就比钱多多大一轮,若是跪了,外边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到时候,她还有什么脸跟自己抢人?
“您坐好。”钱多多不给她作妖的机会,直接把人摁到椅子上:“您的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您以为我要抢走您家的姑娘,对吧?你们也是吗?”
她转头望向其他五位老鸨。
她们犹犹豫豫的点头。
“那这六位,”她又指了指如背景一般,由始至终低头不语的六名花魁:“就应该是当事人了吧。”
“顾夫人,您这话什么意思?”怡红楼的老鸨像是看出了什么,瞳孔一缩,急声道:“难道你想说,这事您不知情?”
钱多多面容微苦:“我不晓得你们为何一口咬定,我有抢人的心思。但我的确没有做过。”
放屁!
怡红楼老鸨气得差点破功。
见状,钱多多暗暗一笑,面上仍是一派苦涩、无奈的样子:“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我真是第一次听说。”
说着,她偷偷朝春娘递了个眼色。
后者秒懂,配合地嚷开了:“别说姑娘你了,就是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出事儿。姑娘你回来得晚,你不知道她们上午就来了,一进门就又吵又闹,非说我们派人悄悄和花魁联系,害她们要离开东家,来咱们楼做事。”
“有这等事?”钱多多一脸惊愕,她放开摁住老鸨的手,转头看向花魁:“和你们联系的人,是谁?”
花魁面色一白,下意识看向和阿绿她们站在一起的一个姑娘。
钱多多顺势一看:“如月,是你吗?”
那姑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钱多多微微眯了下眼睛。
她这才点头:“是我。”
“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厉声问道。
如月无辜又无措的回答:“我……我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她怎会生出跳槽的念头?还不赶紧给我如实招来!”钱多多砰地一声拍中老鸨身下的木椅扶手。
那巨大的声响,可把老鸨吓得够呛,一颗心咚咚咚地,似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如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姑娘,我真的没有。对,对了!”
她似是记起了什么,激动地说:“前几天我和落琴有见过面,我近日一直忙着准备盛典的节目。那天正巧得空,就约了落琴喝茶,可我们是同乡啊,见一面难道也不可以吗?”
“只是见面?”钱多多的眉头皱得更紧:“你们见面时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告诉了她,你来到醉仙坊后,赚了不少银子?还把你在这儿的待遇,也一并说了?”
如月心虚的低下头,默认了。
“果然是这样!落琴姑娘。”钱多多眯着眼睛朝花魁看去:“你当时听了她的话,所以才动了跳槽的念头,是吗?”
能成为青楼台柱子的女人,哪个没点脑子?
如此明显的暗示,落琴当然领悟到了。
她上道的点头:“是,如月她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可我却上了心。都是青楼女子,谁不想趁着年轻多赚点银子?我也打听过,只要入了醉仙坊的眼,醉仙坊就会帮忙给一笔不菲的赎身钱。我是怡红楼一手栽培的,就算要走,我也不想亏了她们。我再三考虑后,前天才和管事儿说了这事,想商量好赎身的价格,再找您商议。”
这姑娘,够聪明啊。
钱多多挑了下眉毛:“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从未命人挖角,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没想到,竟是如月的嘴碎引来的麻烦。”
这话一出,外边的百姓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敢情是嫌自家没钱赚,人自个儿动了离开的念头啊。”
“我就说嘛,醉仙坊怎么可能干出背后抢人的事儿?”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己留不住人,怪谁?”
“落琴姑娘真是心善,临走了,还念着昔日的恩情。可她们呢?明明生意不景气,还死皮白赖的不肯放人,这就算了,竟然还要断人财路,跑新东家这儿找麻烦!这种东家,换谁谁肯待?走得好!”
……
议论声,谴责声,不断传入老鸨耳中。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好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