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别说了。”钱多多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没必要为了我一人，而让你们惹祸上身。如果这位大人因此怪罪到各位头上，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两行清泪簌簌落下，那可怜而又深明大义的样子，瞬间激发了在场宾客的保护欲。
他们本就不爽好好的热闹被人打断，又被她那番说词蛊惑，如今，火气更是压不住了。
“哼，怪罪又怎么样？我们一没犯法，二没作奸犯科。就是闹到皇上面前，老子也不怕！”
“没错。”一人出头，立刻有人帮腔附和：“说醉仙坊的歌舞伤风败俗？简直是笑话！你们这些做官的，有闲情逸致跑来这儿抓人，怎么不去柳巷的妓院呢？比起这里，那里干的勾当，才是真正的见不得光。”
“姑娘你别怕。他们要是敢动手，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有能耐把我们都抓去大牢啊，来啊，你抓啊！”
……
看着这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百姓，突然变得如此硬气，张木真有些吓到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发展，完全不一样。这些人哪来的胆子，竟敢和自己叫板？
“大胆！”张木朗声大吼：“你们想造反吗？”
钱多多好似吓到了一般，慌忙后退。
“你想干什么？”舞台下，一名宾客立刻爬上来，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看到这一幕，其他宾客纷纷怒了，有人推开了官兵冲到台前，有人摔了筷子拍桌而起。
“你们别这样。”钱多多装出一副想要阻拦的样子，嘴上却说：“大人没有伤到我，是我自己胆子小吓到了。大人他定不是故意冲我大小声的，说不定只是他今夜喝多了酒，所以声音才那么大。你们冷静一点，别冲动啊。”
这话立刻点醒了不少人，有宾客用力嗅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张木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他真的喝酒了！”那人指着张木大声说。
“皇上继位之初曾颁布过圣谕，朝野上下凡当差者，一律不得饮酒。一旦发现，便会重罚。没想到啊，堂堂飞虎营伍长，统领帝都城禁军的大人物，居然也会知法犯法。”人群中，响起一声嘲弄，这话犹如汽油，登时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烧尽了他们的理智。
“我呸！就这种家伙也好意思前来抓人？要我说，最该抓走关起来的，就是你！”
“老子现在就去衙门报官。”
“去找大理寺的李大人，他是出了名的清官，最刚正不阿。一定不会放过这等蔑视王法之徒。”
说着，竟真的有百姓调头往门外跑。
“大人。”一名官兵眼看情况不妙，凑到张木耳边说：“此事不宜闹大，真捅到大理寺，遭殃的反而是咱们。您别忘了，锡兰国使臣不日就会出使我国，圣上对这事儿极为看重。若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民愤，圣上必会动怒啊。”
张木一听，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退意，他狠狠瞪了眼在场的百姓，冷哼道：“使臣将至，本官不想在此时生事，叫邻国看笑话，今日便放你们一马。下次本官若再听到有谁检举醉仙坊败坏帝都的风气，那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一挥手：“走。”
“请等一下。”后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张木面色一黑，转头瞪向发声的钱多多：“本官好心放过你，你别得寸进尺。真以为有这些人替你撑腰，本官就不敢拿了你么？”
钱多多佯装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她轻咬下唇，神色显得有些为难：“醉仙坊做的是小本生意，您今日带人来这儿又打又摔的，砸坏了不少东西，是不是该做些赔偿呢？”
“……”她说什么？
张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居然问他讨要赔偿？
“您看草民说的这叫什么话？”钱多多没等他发怒，便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您仅凭外人几句闲言碎语，便带着官兵来此执法。由此可见，您必是刚正不阿，心有正气之人。连小孩子都知道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拿钱赔。您怎么会不知道呢？您方才忘了，肯定是因为着急回衙门，绝非想要赖账。大人，草民没说错吧？”
张木一双眼怒得发红，想他在帝都横行多年，莫说是砸坏了几样摆设，就是砸了整间店，有谁胆敢说他一句不是？
可这个女人不仅说了，且说得在情在理，堵死了他的后路。
他深呼吸一下，扯掉腰上的钱袋扔到地上：“这些够了吗？”
钱多多慢悠悠走下舞台，当着他的面一个银子一个银子的数。
张木气愤至极，却又只能憋着。
“够了。”数点完毕，钱多多笑吟吟冲他行礼：“多谢大人，草民就知道，您是最慷慨，最明事理的。”
张木只觉这话充满了讽刺，气急败坏的带着人离开了。
“刚才谢谢各位鼎力相助，如果没有大家，恐怕我们得去大牢里过夜了。”目送一行人走远，钱多多才向在场的宾客致谢：“大家的恩情，小女子铭记在心。一会儿诸位请到春娘那儿做一个登记，往后各位在醉仙坊的一切开销，全部九折。至于今日，想必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朝廷有令，我们这些老百姓只有从命的份儿。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明日醉仙坊的活动仍会继续，欢迎诸位到时候来楼里捧场啊。”
有便宜拿，宾客们哪有不答应的？
钱多多率领姑娘亲自送宾客离场，待人走了，她才卸下笑脸，说：“春娘，你马上去安排几艘画舫，能有多大支就多大支，钱不是问题。”
说完，她便将张木的钱囊抛到春娘怀里。
“姑娘您这是想干嘛？”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春娘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钱多多勾起唇角，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开战。”
敢来砸她的场子，她要让这如意楼尝尝原地爆炸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