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护城河上,挂着灯笼的精致画舫慢悠悠驶过水面。两侧树木如海,一条条绳索串着花灯悬挂其上。斑驳的光晕下,站着不少百姓,他们扬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画舫,这些人有男有女,来这儿,都只抱着一个目的——瞻仰帝都第一楼花魁的盛世美貌。
画舫划水而过,动听的丝竹声从中飘荡出来,惹人心醉。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从画舫前端的拐道口传来,瞬间盖住了船上的美妙乐章。
“着……着火了?”有眼尖的百姓指着那冒着火光的河面失声惊呼。
“你见过河上会起火吗?那明明是鞭炮好不好。”他身旁的同伴无语地说道。
如意楼的画舫迅速停下来,两名穿着灰褂子的小厮慌慌张张跑到船头,看着那在河面上蹦达的还未烧尽的鞭炮尾巴,一脸懵逼。
就在这时候,三艘简陋却体形魁梧的走舸从岔口的左右两方驶来,船头直对画舫,嚣张的列队排开,封住了水路。
瞧着这对峙的架势,围观的吃瓜群众犹如打了鸡血,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今晚全城皆知,如意楼四名花魁邀达官贵胄一起游湖,如今,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公然跑来封路,这是要砸场啊。
乐声戛然而止,站在船头的小厮趾高气昂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画舫里的人是谁么?识相的,赶紧让道!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走舸上一片安静,不论是船夫,或是以面纱蒙面的姑娘们,都把他当作了空气。
小厮甚是恼怒,提高声音说:“你们都聋了吗?”
“小兄弟先别着急嘛。”一辆小型楼船慢悠悠从护城河下游驶来,钱多多穿着极为扎眼的大红色长裙,迎风站在船头,巧笑嫣然:“她们不是聋了,而是马上要见到偶像,正屏息以待呢。”
什么偶像?
小厮一头雾水,蹙眉斥道:“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给小爷滚去别处。别在这儿打扰如意楼办事。”
“这恐怕不行呢。”钱多多摇摇头,说:“我们来这儿,就是冲着如意楼当家花魁来的。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们想闹事?”小厮危险的问道,话一出口,立刻就从船尾涌来一大帮打手。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钱多多赶紧罢手:“我们是帝都城内的小青楼,早就听说过如意楼的大名,今晚过来是专程来向各位花魁请安的。这些人,”她指了指走舸上的姑娘们:“都是牡丹姑娘的粉丝,是听着她的艳名长大的。可以说,正是因为牡丹姑娘,她们才会踏入这行,她们的心愿,便是能见牡丹姑娘一面,瞻仰其美貌,见识其才学。所以,一得知如意楼的画舫要途径此处,早早地就在这儿候着了,不知方才的炮仗迎接仪式,牡丹姑娘可还喜欢?若觉得不够隆重也无妨,姑娘们为了这次的见面,备了好多东西呢。只等正主露面,展现给她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人的岁数与牡丹相差无几,哪里来的从小听她的名字长大一说?若是不知情的听到这话,定会以为牡丹混迹这行多年,是个半老徐娘呢。
“你……你……”和她对话的小厮气红了脸,指着钱多多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钱多多微微挑眉,装得甚是无辜迷茫:“我……我怎么了?”
她还有脸问!
小厮怄得差点吐血。
这时,一道天籁般悦耳、轻灵的声音,悠悠从打手后方飘来,化解了他尴尬的处境。
“既是为见我而来,姑娘为何不报上名号呢。”
围在船头的众人自发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穿着白色流苏长裙的妙龄女子,在诸多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过来。
月光自苍穹挥洒而下,照耀着她略施粉黛的容颜,如仙子一般出尘,一双盈盈秋眸仿佛装着千言万语,只被她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她就是牡丹。”春娘凑到钱多多身后,对她科普道。
钱多多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微光,大声说:“天哪!真的是牡丹姑娘!快快快,把咱们准备的东西全拿出来,迎接牡丹姑娘驾到!务必要让姑娘感受到我们的热情!”
牡丹微微蹙起秀眉,道:“我仅是青楼女子,当不起这般排场。迎接就免了吧,你们已见过我,心愿也算了了,若没有别的事,就请速速让……”开。
最后一个字没能成功吐出,只见走舸上的姑娘迅速拎起脚下的竹篮,从中拽出爆竹,点燃后齐齐一扔。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震天声响,无数火光冲着画舫船头飞去。
“牡丹小姐!”丫鬟们急忙上前把她拉开。
几簇火苗从天而降,落在她曳地的裙摆上,升起一股股焦味。
“啊!衣服!快扑火啊。”
“水呢?谁去拿桶水过来。”
“小心牡丹小姐的头发。”
……
船头一片混乱,看着牡丹慌忙躲闪,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钱多多得意地笑了,余光中看见有小厮提着木桶弯腰打水,她故意提醒:“牡丹小姐的发髻也烧着了,快灭火呀!”
小厮想都没想,回身便扬手洒水。
满满一桶的河水化作优美的抛物线,瞬间便将牡丹洒了个透心凉。
骚乱的人声渐渐消失,画舫内外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静默许久,才有人颤巍巍说:“湿了……”
两个字一出来,河岸围观群众中一片轰然。
男人们争前恐后地往前挤,想要靠得更近,看清楚这难得的花魁湿身诱惑图。
女人们纷纷捂住眼,大骂伤风败俗。
杂乱的人声,将愣住的牡丹唤醒了。她尖叫一声后,慌忙伸手捂胸。
“啊呀。”钱多多怪叫道,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牡丹姑娘,你的裙子湿透了,快去找衣服换上。不然一会儿会春光乍泄的。”
“……”她会有这副样子,都是谁害的?
听到她幸灾乐祸的声音,再一看她那副做作的担忧样,牡丹绝美的面庞刷地狰狞起来。
“咦?牡丹姑娘你怎么了?”钱多多的分贝又拔高了一截,指着她尚未收敛的扭曲脸,说:“你的脸好像在抽筋诶,是不是冻着了?”
她不说倒还没人注意,一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离开牡丹的身体,投向她的面庞。
“顾贤。”
“刷”,破空之声随风响起,下一秒,顾贤从天而降,迅速为牡丹披上了干净的外衫。
与此同时,另一道白影翩然落到船头,峻拔的身躯牢牢遮挡住牡丹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她此刻是何种神情。
卧槽!又是这货!
看着顾之卿那张精致又可恶的脸,钱多多暗暗磨牙。
不坏她好事,他会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