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国子监的众人都陆续离开了,林风眠本来还想送楚煜清回家,反而在进城之后,被楚煜清给护送回了周武侯府。
在侯府门口,楚煜清笑着把她的手从自己臂弯上放下来,道:“风眠今日给了我太多帮助,现在的我没办法回报,送你回家,我力所能及。”
他现在的样子,十足十的乖巧可怜,林风眠被萌得血槽都空了一半,捧着一颗心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周武侯府,欢欢喜喜地朝着眠心院而去。
楚煜清猝不及防被林风眠偷袭得手,怔愣了好半晌,才抬手轻抚自己的侧脸,微微勾起嘴角,笑容邪魅。林风眠,是你招惹我的。
一路穿过院子,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室,林风眠这才感觉到,眠心院中的气氛不太对啊,连忙问在房中伺候的佩兰:“怎么回事啊?”
佩兰道:“小姐,白芷今天排查了一下府中负责洒扫的小厮,不过一个时辰就找到了那个小厮,但问话的结果……那小厮指认,给他东西的人,就是白芷自己。”
林风眠眉头微皱,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对于这件事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这个预感成真了。
见她沉默不语,佩兰也有些着急:“小姐,白芷从小和奴婢一起伺候小姐,她是什么样的人,奴婢清楚,小姐也应该清楚,她绝不是会向外递送消息的人。而且……而且,真正的内奸,是不会想要做这次调查的,这肯定是陷害!”
林风眠摆了摆手:“我知道,这肯定是陷害。白芷呢,你让她过来一下。”
得了林风眠的这句话,佩兰这才安定下来,强笑道:“小姐英明。不过,徐姨娘今日落水,白芷正好路过,拉了徐姨娘一把,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晚间就有些头疼脑热的,这会儿正裹在被子里发汗呢,怕是不能来见小姐了。”
林风眠这时已经脱了外袍了,一听这话,连忙让佩兰把外袍拿来,边穿边往外走:“那我就更要去看看她了。请大夫了吗?”
佩兰连忙提着灯笼跟上:“没有,但是让小厨房煮了姜汤,白芷已经喝过一碗了。”
林风眠点点头,说话间,白芷的房间已在眼前,林风眠推门进去,就看见白芷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听见动静,正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林风眠连忙抢上前去,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按在床上:“别动。”
佩兰点了蜡烛,林风眠仔细端详着白芷的脸色,见她虽然在发热,但神情清醒,表情自如,不会有什么异变,这才笑道:“你呀,就爱逞英雄。”
白芷觉得有些冤枉,拖长了声音道:“小姐——当时除了我和徐姨娘,可没有别人了,我不救她,那可怎么办呀?”
这话听起来奇怪,林风眠立刻追问:“姨娘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白芷救人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这会儿林风眠问起来,才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道:“应该……没人吧。奴婢没注意,当时我偷偷摸摸地找小厮们调查呢,都避着人的,突然看见徐姨娘在水中挣扎,奴婢也来不及细看周围是否有人,只记得救人了……”说到这里,白芷的脑中已经把当时的情形大致回忆了一遍,摇摇头,“就在湖心亭的后面,那里也不是什么必经之路,周围应该是没有人的。”
林风眠和白芷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屋子中只点了一根蜡烛,因此,她们并没有注意到,佩兰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说到调查。”林风眠拍了拍白芷的手,“我听佩兰说了,你别担心,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林风眠到底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信任眠心院中的人了,她面上的笑容和往常的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再往下查,查到的也不过是对方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白芷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是,小姐。都是奴婢办事不利……”
林风眠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胡说什么呢,我们白芷最能干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要没好啊,我就请大夫来了。”
白芷感动地点点头,目送林风眠回房去了。
第二天,白芷的风寒好了一些,只是嗓子还有点疼,林风眠没让她自己熬过去,请了一位大夫来,开了三帖药,亲自盯着白芷把药喝了。
下午,林风眠作为一个“最怜惜母亲”的好女儿,十分肉疼地从自己屋中挑了好些宝贝,命侍女装了,一起提去了萧飒院。
徐姨娘落水之后,不声不响地忍到了晚上,当晚就直接发起了高烧,萧飒院中忙乱了半宿,唬得半夜才回到府中的林进也找了过来,好生安慰了徐姨娘半个晚上,天色大亮的时候才回了自己的院中,洗漱上朝去了。
至于主院中,林何氏听到这个消息,摔了几个杯子,又暗自咒骂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林风眠被萧飒院中的下人迎进了徐姨娘的寝室,寝室的窗户紧紧关着,浓重的药香混杂着火炉的热气,让人有种呼吸困难的凝滞感。
“阿娘,你怎么样了?”林风眠坐在床边,借着室内摇曳的烛光,看清了徐姨娘的脸色,看样子,她是真的被高烧折磨得不轻,这会儿也没有彻底清醒,只是半睁着眼睛,不知聚焦在什么地方。
林风眠心中微微一动,示意服侍的丫鬟全都出去,看着她们把房门关好,林风眠俯身凑近她,压低声音问:“你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吗?”
徐姨娘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这个问题让她十分恐惧。
但是,作为府中最受宠的后宅妇人,如果她真是被人害得落水的话,该是害她的人感到害怕吧,为什么反而是她自己先害怕起来了?
林风眠问道:“你当时在见什么人?”
徐姨娘的嘴唇骤然抿紧,眼珠子有些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你……”只说了一个字,又不说了。
林风眠却明白过来,徐姨娘当时是在见眠心院中的人!而且应该是眠心院中地位不低、且在平常和徐姨娘关系并不亲密的人,不然她不会假意落水,来为那人引开白芷的注意。
林风眠看着徐姨娘的脸,高烧让这位江南女子显出了平日没有的妩媚风情,却让她无端有些烦躁:“你为什么恨我?”明明你才是林风眠的生母,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却不仅把她往邪路上引,还屡屡把她推到危险的境地中去?!
徐姨娘十分疲惫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支撑不住,终于睡去,又像是不想再看着林风眠,只想逃避。
林风眠的脸色十分难看,在房中坐了一会儿,留下了礼物,没说什么,就带着侍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