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从前，徐姨娘还有那份心性和胆量，敢驳斥林风眠，但最近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再加上林风眠突如其来的反抗，都让她心慌意乱，如今听林风眠这么问，她吓得肝胆俱裂，尖叫着抱着脑袋，不断往床角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徐姨娘寝室的大门洞开，本来就战战兢兢在外面等候的丫鬟们骤然被这声尖叫惊动，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进来，林风眠往后退开，冷眼旁观这一团混乱，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林进的声音响起：“这是在闹什么？！”
林风眠连忙跑过去，拉着林进的胳膊，低声道：“爹，我怀疑徐姨娘不是我的亲娘……”
“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林进第一次打断了林风眠的话，神色严厉得近乎恐怖，“你娘受刺激过度，已经昏倒了，你现在却要不认她？眠儿，你怎么会这么刻薄？！”
林风眠被骂得懵了——在她的记忆中，不管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惹了多大的麻烦，林进顶多会罚她禁足或者跪祠堂，但还从未这样声色俱厉地叱骂过她。她不过是在合理怀疑啊，怎么就惹得林进这么生气了？
林风眠也有些恼了：“爹！我……”
“来人！把三小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外出！”林进却不打算再听林风眠的辩解，直接对亲兵下了命令，自己则去了床边，亲自看护徐姨娘。
林风眠看着林进专注的背影，被两个亲兵“护送”着回到了眠心院，房门一关，忍不住一脚踹在了圆桌上：“现在来装深情了？有种不要碰佩兰啊！”
白芷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只能上前，轻轻拍抚自家小姐的背心：“小姐，不气不气，气大伤身啊。”
林风眠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白芷：“你去看过佩兰了？”白芷和佩兰情同姐妹，更何况她还比自己更早回到周武侯府，去探望佩兰也是情理之中。
自从自家小姐二话不说就处置了佩兰，白芷就再也不敢对林风眠有所隐瞒，连忙道：“奴婢确实去看过佩兰……”她迟疑了一下，小心道，“佩兰姨娘？”
林风眠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给逗笑了，面上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一些，坐下想了想，缓缓道：“佩兰姨娘今晚要进门，虽然我被禁足了，但你可以去祝贺。”顿了顿，林风眠的神情有些低落，“我最开始只是炸佩兰一下，没想到她承认得倒是爽快。”
白芷不敢接话，给她倒了一杯茶，劝慰道：“小姐之前还和我们说过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奴婢一直崇拜小姐这股潇洒劲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一个侯府庶女该有的想法？林风眠心中嗤笑，难怪原主那个蠢货，会在及笄礼当天晚上被害死，莫名换了她来承受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低声叹息了一声，林风眠让其他人都下去，屋中只留了白芷和泽泻这两个一等侍女，缓缓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信任的人，掌管眠心院仆从的调度和赏罚，也都是你们在管，那么有些事，你们就必须要知道。”
泽泻还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本就不算机灵的脸上更是绷得紧紧的，那模样，仿佛随时要为林风眠去拼命似的。
林风眠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心情轻松了一些：“徐姨娘可能不是我的生母。而这件事，父亲也知道。”
此言一出，白芷和泽泻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呢？！
林风眠沉默了一会儿，给她们消化的时间，才继续道：“按照父亲平日里对我的态度，我不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的生母在哪里？她是否已经死了，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是谁害了她？”
林风眠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要命，白芷和泽泻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时已经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只能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惊恐。
最终，还是白芷挤出一句话来：“小姐……这不能查。”
林风眠耸了耸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烛火摇曳，让她的神情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不过问问，父亲就把我禁足了。我要真查了，说不定他就放任别人弄死我了。”
白芷和泽泻对视一眼，明明是该劝慰的，但她们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林风眠很快就调整回来，笑道：“不过没关系，梅君笙这两天就会来侯府退亲了，我正好能去凑个热闹。”
林风眠说这话的时候，一阵热闹的锣鼓声远远传来，林风眠愣了一下，喃喃自语：“时间过得真快……白芷，去给佩兰撑撑场面吧。”
目送白芷离开，林风眠让泽泻先去耳房休息，自己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放心，拿了纸笔，将这几天得到的线索和谣言分别都写了下来，左右看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但死活想不起来，只能把脑中的一团乱麻换成是楚煜清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聊以安慰。
想着想着，林风眠忽然就想起了楚煜清说的那个关于他身世的故事，派泽泻请了自己的奶妈进来，问道：“京华城大概二十年前，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花魁吗？”
奶妈连想都不想，直接道：“不是二十年前，是十九年前，那位花魁姑娘出自拢烟坊，艳名不衰了整整八年，她香消玉殒的时候，还引得不少才子权贵在拢烟坊祭奠她。”
想到当年的盛况，奶妈不免感慨：“奴婢也只是隐约听说，她是因为爱错了人，才会如此年轻就病死。”
“隐约听说？”林风眠立即抓住了重点，“没有人知道，花魁当时的入幕之宾是谁吗？”
奶娘笑道：“我的大小姐，这是权贵公子们的比赛，就是有人知道，也不会无端端告诉了不相干的仆从啊。”
林风眠微微皱眉，所以，楚煜清就是恒王亲生儿子这件事，恒王的嫡子是有可能不知道的，但是现在，楚宴征刚刚犯错，恒王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楚煜清王府庶子的身份……这真的只是在针对楚煜清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