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迎娶侧妃的事,太子转成进宫和皇后娘娘商讨了一下细节,这么半年的相处,他是越来越离不开林月息,即使一切大事有礼部在操办,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关心一下。
只是太子没有想到,还有谁敢在皇宫之中奔跑,骤然被撞了一下,当场就摔了个屁股蹲儿,整个人都是蒙的。
“大胆……”太子身边随行伺候的宦官刚刚斥责了一句,在看清楚林风眠身上的制服之后,声音又重新低下去,换了个语气,继续道,“这位女官姐姐,这毕竟是皇宫,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而且还冲撞了太子!要是太子有个什么,给你一个脑袋,你赔得起吗?!”
林风眠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又是被撞、又是被骂的,压抑了半年多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要炸,但话刚出口,就变成了不冷不热的道歉。
这毕竟是皇宫,谁知道有谁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父皇。太子无意干涉后宫的事情,虽说还是很不悦,但还是草草了结了林风眠的道歉,快速离开了后宫。
等太子离开,林风眠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对着垂花门后深深地躬身行礼:“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处理完了朝政,正要去椒房殿,这也是在半路上碰见了太子,结果他还没说话呢,就目睹了这两人撞成一团的样子,实在好笑。
皇上缓缓从垂花门后出来,笑着对林风眠点点头,丝毫没有介意她略有些难看的脸色,道:“楚秋鸣如何了?”
林风眠低眉垂首,道:“御医说,秋鸣郡主很有可能不是生了重病,而是中毒,才会导致终日昏沉。”不过这些都是直接向皇后娘娘汇报的,皇上不知道,也是合情合理的。
皇上微微挑眉:“那你怀疑谁?”
以往,皇上可从来都不会让林风眠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表态,林风眠不知道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只能道:“臣女不敢乱猜。”
皇上嗤笑一声,但并没有说什么,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椒房殿,皇上被皇后娘娘迎接进去,林风眠正准备走进仪仗队中,却被皇后娘娘亲自招手,叫进了寝殿中,近身伺候。
最开始的时候,林风眠最悚的就是近身伺候,这活儿吧,干得好是本分,干不好那是要受真枪实弹的惩罚的,但是渐渐的,林风眠也咂摸过来,这才是真正被上位者认可为心腹的位置啊。
皇后娘娘和皇上说了太子和侧妃大婚的事情,末了,又笑道:“太子真是痴情,和当年的淑妃很是想象。”
淑妃,也就是太子的生母,当时淑妃不过十八岁就生了太子,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此后接连受了提拔,不过二十岁,就成了四妃之一。然而好景不常,就在她刚册封淑妃没多久,就暴毙身亡,皇上甚至不允许她进入黄陵,只准许淑妃以薄棺下葬,示其贫贱。
这段往事实在是太隐晦,也太古怪,林风眠以前是不注意,但是现在,却是支楞着耳朵在听。
皇上也被皇后娘娘勾起了伤心往事,低声叹息了一声,道:“痴情……呵,痴情的人发起疯来,才最可怕。皇后啊……”皇上握着皇后娘娘的手,一声接一声地叹息,“皇后,太子他……确实是尽力了啊。”
皇后娘娘明里暗里地支持太子,不过是拿他当做是一把枪,但如今,这把枪已经生锈,甚至很有可能炸膛,她怎么可能还用这把枪?
皇后娘娘并没哟一下子就撇开太子,这次依旧是为了太子求情、安抚皇上,但却在言辞中,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挑拨了太子和皇上的关系。
林风眠在一边看得简直是叹为观止。
不过皇上离开的时候,把林风眠也带走了,没给她一个留下来、观摩、学习、讨教的机会。
后天,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因为是太子迎娶侧妃,场面不允许太大,皇上甚至都不打算前去参加了,但奈何皇后娘娘亲自出马,婚礼吉时开始的时候,皇上皇后的车架才刚好到达太子府门前。
林月息从轿子中出来的那一幕,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彻底抢走了风头。
林月息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上位者能来送祝福,自然是最好的了。她很是自然地和太子行礼完毕,就在她要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跳起来,大声道:“这位周武侯家的大小姐不能走!”
说着,他直接冲到皇上面前,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来,上面字的颜色竟然是暗红色的,林风眠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皇上快放手!那是血书!”
自从大周见过至今一百多年了,也没少出现过血书——但现在可是大周一朝难得的太平盛世,林风眠因为时常出外游玩,对于京华城周边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哪里还有需要呈递血书才能辨析明白的冤情啊。
林月息期待了许久的婚事,这是第二次被打断,她站在原地,盖头够没有揭开,只是转向声音的来源,柔声道:“这位公子,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也向来不插手府中的事情,你若是有什么冤屈,怕也不该是针对我。”
在林风眠的大声提醒之下,皇上的手抖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有放开它,反而认认真真地把它看完,视线最终落在了林月息的身上,神情颇为复杂:“林月息,这上面说,你侵吞了刘氏夫妇的双面绣技法,并为此行那灭门惨案,可有此事?”
双面绣技法,那还是林月息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了,只是后来林何氏想要垄断这个技法,和刘氏谈不拢,干脆就买凶杀人——这件事林月息自己也知道,但她从来都没有沾手,不知道为何,这件母亲造的孽,却要沾染到她的身上。
林月息深吸一口气,骤然摘掉了自己的盖头,眉头微皱,气质忧愁,对着皇上盈盈一拜,分明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启禀皇上,臣女不敢说谎,这是臣女的母亲所谓,臣女丝毫也不知情。”
“你不知情呸!”那汉子冷冷地吐了林月息一口痰,大声道,“我有人证!还请皇上裁决!”
这到底要闹哪一出?林风眠顺着那汉子的眼神,缓缓转了过去,却看见,楚煜清穿得人模狗样的,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一拱手,姿容潇洒,尽态极妍:“启禀皇上,微臣可以作证。”
林月息一看,站起来的人竟然是他,虽说没有当场失态,但神情终究还是不好看起来:“楚三少爷,我当年才几岁,您当年又才几岁?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事有所牵扯?”
楚煜清面上带着十分柔和的浅笑,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他甚至是有些羞涩的,道:“其实也不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当年我八岁,母亲刚刚去世,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我经常在东城附近转悠,靠着吃百家饭才活过那一年。”
楚煜清的话说到这里,在场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现在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刑部尚书最器重的属下,会有这么一个悲惨的童年——而变脸最严重的,当属恒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