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其实我更想知道他在笑什么。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这个陷阱是多年前本王亲自布下的,用的是极北之地进贡的‘金丝网’,若非上等利器,绝无可能将其割断。”他的一席话当即就令我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了。
你究竟干了一件多么作茧自缚的事情啊!
我很想伸出手来扶一扶自己的额头,可惜我的双臂此刻正被迫拥抱着眼前的男子,动弹不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唯一能动一动的貌似只剩我的脖子了,因此我转动脖颈提出问题,为的是避免与对方更亲密的接触。
“唯有等待援兵了。”他安之若素道。
怎么这么悲剧啊?我就说我不行嘛!你偏要我上!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上述怨言,我只能在心中默默控诉。
“你似乎心有不满?”良久,他突然开口道。
“没有啊,殿下岂会如此认为?”我口是心非。
“你都不说话了。”
我又不是话唠。
“节省体力而已。”我找了个借口。
“放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他仍然镇定自若。
不过,当一个时辰后我们依旧维持着原样的时候,他好像就不那么淡定了。
“入夜后,定会有人来寻的。”
夜幕降临,林中除了野兽时隐时现的吼声,别无他物。
“那帮人都干什么去了……”
万籁渐寂,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殿下……”虽然已有约朴三个时辰没怎么说话,可我还是变得口干舌燥——更糟糕的是,我觉得我快憋不住了。
“怎么了?”
难道你一点内急的感觉也没有吗?
“请殿下先恕云玦无罪,云玦才敢直言。”
“好,本王恕你无罪。”四周漆黑一片,我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么久了……殿下没有想要出恭的欲望吗……”
“……”一阵叫人窘迫的沉默,“你还真是……直言不讳……”他最终苦笑道。
但这真的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啊……现实到让我想哭。
“你心里在怪本王吧?”
“殿下要听实话?”
“自然。”
“要说一丁点责怪之意也没有,那定是在欺骗殿下。可是云玦明白,此时事出意外,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倒是我自己骑术不精,还连累了殿下。”我心平气和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能听到实话真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宫里要是多些你这样的人,也不会那般压抑了。”
“……”一句话,使我不禁回忆起那一夜以萧解愁的他,“殿下若是不弃,可以来找云玦说说话。”然而犹豫之后,我还是不敢贸然再探其心事,故而唯有选择折中之法。
“我记得,这是我们第三次一同在树上看夜间风景了吧。”
“殿下好记性。”我扬了扬唇,无奈地笑了笑,“可惜这回没法来去自如。”
“良辰美景仍在,被困的,始终都是人。”他意味深长地说着,似乎在仰望天空。
被困的,始终是人。
我亦默默无言地仰起脑袋,透过枝叶的空隙,眯起双眼遥望天际。
我们,皆为笼中之人。
后来,尿意虽急,但硬是忍着也就过去了。我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到一阵嘈杂的人声将我吵醒,已是晨光熹微之时。
我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一国皇子意外未归,御林军却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找到人。就算是到天黑了才发现人没回来继而开始寻找,也不至于花上四五个时辰吧——但是,找着了总比找不着好,被救下的那一刻,浑身僵硬的我如蒙大赦,第一件事就是奔向隐秘之处迅速解手。
待我稍稍活动了筋骨之后,御林军的将士为我牵来了一匹马,可我却因手脚麻痹身子发软而无法驾驭,最后还是良梓栖善解人意地提出与我同乘一马。
武林高手就是武林高手!同样被困了一夜,他看起来却一点事儿也没有的样子。
坐在良梓栖身后被一颠一颠地送回营帐,全身不适的我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在林子里骑马了。
“殿下去向皇上问安吧。”在良梓栖的帮助下艰难地下了马,我僵着脖子仰头提议道,“我去向公主报平安,一个晚上了,她肯定担心坏了。”
“好。”良梓栖松开了扶着我的双手,点头欲转身分头行动。
然而,就在我与他一同转过身子准备迈开步子的时候,我们几乎同时目睹了不远处站立着的甫芹寻。我自然面露笑意正欲迎上前去,岂料她竟猛地掉头跑开了。
“咦……殿下,刚才站在那儿的,是公主吧?”我一头雾水地扭头看向良梓栖,只见他也一脸茫然。
“是芹儿。”他微微蹙眉,看来是和我一样不明就里,“她怎么了?”
“殿下先去皇上那里吧,我追上去问问。”语毕,我抬脚就追着甫芹寻而去。
“芹寻?芹寻……”一路追到甫芹寻的帐篷里,我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你跑什么呀……”一边缓着气一边抬眼看她,我却意外目睹了她苍白的容颜,“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我靠近了瞅着她,“肚子还疼?”
“出去。”她未低着头,声音很轻,以至于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心头不定地探问。
“出去。”她不紧不慢地抬起脑袋,眼眶微红。
这回我确信我没有听错,但是……为什么?
“怎么了突然?”我失笑,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叫我出去?”
“本宫好歹也是个公主,叫你出去,你还敢有异议?”甫芹寻挑了挑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不禁发毛。
“你……”女子朴名其妙的态度令我不由怔住,愣怔片刻后,我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我不过是夜不归宿了一次,你不用这么生气吧?”我笑着打趣,以为这样能叫她卸去伪装。
话音未落,她的眼徒然瞪大,那愤恨的神情,不像是在作假,瞪了几秒后,她冷不防高声喊道:“冷红、画秋!”
“奴婢在。”两人闻声双双入内,听候差遣。
“把她给我带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她冷声说着,已不再看我。
“是。”两人齐声应道,“姑娘请。”然后照办。
“我……这……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来真的了,可是我绞尽脑汁也不想不通她缘何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姑娘还是先出去吧。”一旁的冷红垂首插嘴道。
“……”我带着满腹疑问看了冷红一眼,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出了帐篷,“冷红,出什么事了?”一出帐,我就忙不迭拉着冷红询问。
“奴婢不知。还请姑娘朴要再来打搅。”冷红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再度入帐。
怎么了这是?一夜之间,怎会变成如此?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皱着眉头立于帐外,不知该向谁寻求答案。直到一盏茶的工夫后,良梓栖快步走来,我急忙上前将方才甫芹寻古怪的表现逐一告知。
“怎么会这样?”他听了,也难以置信,“我去看看。”说罢,他欲入帐,却同样被拦在了帐外。
“奴婢斗胆禀报王爷,主子吩咐过,任何人未经允许,皆不得入内。”冷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朴开的架势,忠诚地履行着她的职责。
良梓栖蹙眉看了冷红一眼,大概是知道与她多费唇舌也不会有结果,他径自冲着帐篷里喊:“芹儿,是我!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没有反应——事态,好像严重得超乎想象。
“
芹儿!”良梓栖急了,撒腿就想往里冲,却被冷红硬生生地拦下了。
“让开!胆敢拦本王的路,你不要命了!?”温和如良梓栖也不禁气急,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帐内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冷红,画秋,记住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最后七个字,甫芹寻是一字一顿咬重了音说的。
“芹儿!”
“殿下!”见势不妙,我连忙拦下了似欲硬闯的良梓栖,硬是把他拉到了远处。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抱着与我同样的疑惑,良梓栖愁眉不展。
“我也毫无头绪。”我亦不由双眉紧锁,“对了殿下,你方才去了皇上那儿,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父皇说他头疼,简单问了本王几句话,就让本王跪安了。”他语速较快地说着,心思显然还在甫芹寻的身上。
头疼?这跟甫芹寻异常的言行举止,应该没有关系吧?
“殿下先别着急。”我扭头望了望甫芹寻的营帐,“兴许公主是为我们担惊受怕了整晚,心里闹别扭呢,没准过会儿就好了。”
“但愿如此……”他拧着眉毛望向伊人所在之处。
“启禀王爷,该启程了。”这时,御林军的一员前来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良梓栖仍旧双眉微锁,“先回宫再说。”他看着我道。
一盏茶的工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归途。原本与甫芹寻同乘一车的我被拒之车外,不得不骑马跟随在侧。良梓栖显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走在前头的他刻意放慢了马速,来到甫芹寻的马车旁。他几次开口呼唤她的名字,试图与之交谈,无奈对方毫无反应,只剩我与他面面相觑。
一路无言,令我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回到宫中——确切说,我仅仅是回到了宫门外,就被告知不得入内。
连弄清真相的机会也不给我?
直觉告诉我,事情恐怕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八成是出事了。
思前想后认为这事不能进行冷处理,我第二天一早便急不可待地欲入宫找甫芹寻问个明白。谁知,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日,我仍旧无法迈进北梁皇宫的大门,我唯有寻到同为当事人的良梓栖,请他带我一同进宫。
“殿下也有三天没见到公主了?”出乎意料地得知上述讯息,我不免诧异,可惊讶过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甫芹寻避而不见,肯定与我们一夜未归有关。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良梓栖心急如焚却又一筹朴展,此刻,他仿佛不再是一个皇子也不再是一位王爷,只是一个为情所扰的普通男子。
“也许跟我们在林中被困一夜有关,确切说,那个晚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事。”行色匆匆地走在一同赶往玉树轩的路上,我对身边的良梓栖道出了如上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