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枉为人父
醉殇奴2017-06-21 15:113,726

  “程封你……你枉为人父!”良久,我胸臆难平,强忍着冲上前去指着他鼻子骂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瞪视那高高在上之人,“他遭兄长谋害险些丧命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孤独一人住在别院倍受冷落的时候你在哪里?!他远赴北梁仅凭一己之力为你们皇帝办苦差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义愤填膺之下,我横眉怒目,口若悬河,只想历数此人过去种种的不是,“像你这种冷酷无情的父亲,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强留孩子在程家那个狼窝?!”

  我滔滔不绝,声声质问;他未置一词,字字入耳。

  “姓程的我告诉你,今日你休想再碰辰灵一根汗毛!”气愤到快要口不择言的我此刻几乎已经将一国之君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席话说得唾沫横飞,“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这是在我南浮境内,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与你东漓皇帝平起平坐的浮寰帝!”

  “那又如何?”谁知那家伙听了我的一番警告,竟丝毫不为之所动,他从容不迫地直视着我,口中道出波澜不惊的反问,“即便是我皇,也无权干预程某的家事。”

  他在说什么?连他们东漓的皇帝,那个黎思公主,或者曾经的黎烨,也没有权利阻止他执行这蛮不讲理的家法?!

  就在我闻言愣怔之时,程封兀自寒声道:“程某再说一遍,请南浮的皇帝……让开。”

  这句犹如最后通牒的话语,登时叫我脑袋嗡嗡作响。

  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他鞭打已然气息奄奄的辰灵?!不行!这绝不可能!

  思及此,我怒目圆睁,伸展双臂,小心翼翼地将辰灵护在怀中。我扬起下颌,毫不畏惧地对上男子那双冷意丛生的黑眸:“有本事你连朕这个南浮皇帝一块儿打!朕倒要看看,等你犯下了此等大不敬之罪以后,回去怎样同你们东漓的女帝交代!”

  诚然,一国臣子鞭挞别国君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受害的一方完全可以以此为由,举着正义的旗号讨伐施暴者所在的国家,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且与此同时,后者必将为世人所诟病。

  大概是同样意识到其中的利害,程封终是沉着脸眯起了眼。

  “云玦……皇上……”事态一触即发之际,面无血色的辰灵有气无力地抬手,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衣袖,“朴要冲动……我……受得住……”

  “你骗人!”我低头想要看清辰灵的脸,偏偏这视野却一下子模糊起来——分明是欲嗔怪,可话到嘴边全成了满满的心酸,“这一鞭子下来你怎么受得了……我不能……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绝对不会!”

  “云玦……你走……”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程某手下无情了!”辰灵恹恹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程封突如其来的话语给生生打断。

  说时迟那时快,我刚意识到那心狠手辣的男子是真的要下手了,就已看到他的右臂正高高举起。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拼死也要护住怀里的人儿。是以,我抱紧了辰灵,偏过脑袋,侧过身子,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本能地拿后背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一鞭。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一声骇人的闷响传至耳边,叫人浑身为之一颤,可我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剧痛。

  我心有余悸地睁开双目,缓缓地转动脖颈,诧异地发现,那根粗大的皮鞭此刻正软软地趴在距离我不到一尺的地面上。

  我纳闷极了,仰头向程封投去了迷惑不解的目光——直到视线交织,我定神看清了他眸中千回百转的情愫,才觉恍然明白了什么。

  男子毫无预兆地移开了视线,敛起眼中所有的情绪,然后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即日起,我程家再无辰灵此人。”他忽然朗声宣布着,仿佛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说罢,他微低下头,似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又突然毫不留恋地拉扯着缰绳,令胯下的马儿甩着尾巴调转马头。

  他这是……要走了?

  我猛然回过神来,心中的愤怒也随之卷土重来。

  “东漓左相,你给朕听好!从今往后,他就是朕的丞相,是南浮的重臣!”对准程封等人的背影,我厉声高喊,声音竟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谁若再胆敢为难于他,便是与我整个南浮为敌!”

  话音未落,我目睹那尚未远去的背影似有一瞬停顿。

  我顾不上那个冷血无情的男子作何感想,赶紧卯足了劲支起辰灵的身子,却不知该用什么法子将这个身高快要追上我的男孩给带回宫去。

  那一刻,我急得泪如泉涌、手足无措,仿佛连气力都被抽干了。幸好穆清弦和柳自娫突然从后方跑了过来——我这才发现,与我一同前来的少女先前竟没有跟我一起和程封对峙。

  当然,眼下的重点并不在于此。有了他俩的帮助,我们成功地将负伤的辰灵带回了心远阁。一路上,幸有穆清弦及时为辰灵进行诊治,才使得后者在回宫后伤情已基本稳定。

  午时未至,辰灵的卧房内,穆清弦、柳自娫以及黎烨三人正围在床前,一个忙不停,两个干着急——唯有我,远远地站在三米开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榻上那时隐时现的身姿。

  “要不要我替他输些真气?”看着穆清弦独自忙活,非医者的黎烨和柳自娫一样插不上手,只好如此提议,以表关心。

  “不行,他从未修练武功,何况眼下这身子……受不住的。”穆清弦简洁明了地答完,弯曲的腰忽而直了起来,“小娫,把桌上的铜盆拿来。”

  “哦,好!”原本怔怔地瞅着伤员的少女冷不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身就跑到桌边,伸手取物。

  “你替我按着他,待会儿可能会把他疼醒。”穆清弦低声吩咐完黎烨,以余光注意到少女已经拿着他要的东西站在了他的身侧,“端着别动,还有,再难受也别嚷嚷。”他略微侧首关照着,目光随即又回到了辰灵的身上。

  “嗯……”背对着我的少女难得乖巧地颔首应声,我虽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哽咽。

  黎烨已然伸出双手摁住了辰灵的肩膀,穆清弦则再度弯下腰去——不久,我忽然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呜……”这时,柳自娫突然哭出了声来。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手都抖了!”穆清弦的语气里满是焦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情开玩笑!?”柳自娫闻言勃然大怒,冲着穆清弦就是一顿高声诘问。

  “我没开玩笑啊!我说真的!”少女的误解令穆清弦越发急了。

  “想不到程封下手……居然如此狠毒……”两人的争执声中,忽然混入了黎烨低声的喟叹。

  “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匹夫!要不是看在他是小灵灵亲爹的份上,我早就一掌把他给废了!”穆清弦听了黎烨的话,旋即从争辩中抽出身来,他义愤填膺地说着,将什么东西丢进了柳自娫手中的铜盆里。

  “你现在狠什么狠!?方才灵哥哥遭人毒打,你还不是在一边干瞪着眼!?还拦着我不让我去阻止!”柳自娫哭喊着,若非知晓穆清弦尚在为辰灵疗伤,怕是早已一拳招呼上去了。

  “你不明白!我们去了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骗人!我看你就是怕为了这件事而引起程、穆两家的不和!”

  “我穆清弦是这样的人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眼看这一男一女又要争执起来,黎烨连忙开口劝和,“还要不要替辰灵治伤了?!”

  听闻此言,两人似被醍醐灌顶,终于乖乖噤声。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转过身子,端着一盆血染的衣料向我走来。

  只一瞬间,心被揪起,气血翻涌。

  我不知怎么地就绷不住了,慌忙转身捂着双唇,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唔……咳——咳咳——呕……咳咳咳……”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我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抚着胸口,弓着身子,只觉五脏六腑正被一股灼热的液体不住地冲击。

  并非觉得恶心,只是深感痛到了极致。

  我知道自己缘何不敢靠近——因为我怕。

  我不断地质问自己:如果不是我要让他做我的丞相,他是不是就不会重伤至此?

  答案显而易见,令我心生恐惧——我害怕目睹他皮开肉绽的身子,害怕看见他面无血色的容颜,害怕听到他清醒后依旧笑着对我说“没事”……

  然而,脑中却不停地闪过令我揪心的画面,自始至终挥之不去。我整个人微微地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嘴里是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眼中是不受控制泛出的泪水。

  “云姐姐……云姐姐你没事吧?”许是适才亲眼瞧见我突发不适的模样,柳自娫出于担心跟着我离了卧房,她来到我的身旁,有些笨拙地拍打起我的后背。

  “……”我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意图将眼泪抹干,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悲戚。

  “辰灵!”正在此时,屋里传出一声急促的呼喊。

  我闻声心头一紧,慌忙回过头去,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

  “灵哥哥!”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柳自娫赶忙随我一同奔回屋内。

  惊慌失措地冲到床前,我伸出双臂猛地扒开两个男子。

  至此,那不省人事的模样,终究还是再度刺痛了我的眼。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竟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刺眼的殷红,此刻正赫然枕上,与浅青色的枕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只觉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地蹂躏起我的心脏,然后将我的思绪掏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此般境界,于我而言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

  只一抹赤红,便叫我完全乱了方寸。

  “他、他……”我六神无主地张开了嘴,却半晌问不出一句话来。

  “你放心,他没事!”许是读懂了我关心则乱的表现,又或者是怕我过于忧心,立于右侧的穆清弦极快地开了口,“这吐的是淤血,吐出来有益无害!”

  我愣愣地侧过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竟无从判断此言是真是假。

  我不懂医,但这种时候,吐血真的是件好事吗?

继续阅读:第一百三十章 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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