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停!——”
九歌连忙扑上去,“我……我选。”
她艰难地站起来,腿都是酥麻的。面前不断燃烧地火焰被狂风刮来,她感觉到炙热,擦了擦额头的汗液。
若是她的亲生父母,就算没了性命也要保护住他们,可是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她没资格使用‘拼命’二字,更没资格替她决定爹娘的生死。
爹死,还是娘死?如若不然,干脆让乌木长门将两人都杀了,因为就算是活着,只怕也是废人一个。
但这终归不是她的父母啊……
九歌觉得脑袋好像要炸裂的一般。
乌木长门很善于捕捉气息,即便是在这如刑场般吵闹的地方。他嗅到了九歌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这让他非常满意。
乌木长门用拐杖探了两步路,走到一个士兵的旁边,抽出长剑,扔在九歌面前。
“选好了,你就亲手杀了他们其中一个。我想,是亲生女儿送上路,应该也会很安慰罢。这可是我对你们鬼洛族最后的仁慈了。”
“仁慈?”九歌讥笑,觉得非常讽刺。
她捡起地上的长剑,很沉,剑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想来也是鬼洛族族人的鲜血了。
这两位爹和娘,根据九歌的观察都活不了多久,头皮上大面积的撕脱伤会引发大感染,然后侵袭脏器,还有身体各个地方都在不间断出血,凝血功能早就破坏了,他们连一天都撑不到。
就算是这样,乌木长门还是要她亲手杀死爹娘,明明两个人都活不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身体的主人因为杀死爹娘,而内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并且永远在今天的选择和放弃之间挣扎。
突然,她听见从那两人满是鲜血的喉咙处发出了一阵旋律,断断续续,并不清楚。即便这样,却有一首曲子猛地撞进了九歌的脑海里。
又是洛九歌的记忆吗。
这首曲子原先应该是用笙吹奏的,名为离别。用来怀念逝去的亲人,是鬼洛族人人都会哼唱的曲子,它低沉、悠扬,宛如初春里夜晚的溪流,静匿哀伤。
她好像看见了在一片种满了桃花的峡谷中,鬼洛族的族人们放声歌唱,乐笙随风飘远,还夹杂着嫣粉色的花瓣。
“你们……”
九歌握紧了剑柄,泪眼朦胧。
他们俩,在让九歌同时杀了他们。
也许是不想让女儿背负一辈子的罪责,所以才要来个干脆的了断。
从这模糊的曲调中,九歌了解到了他们内心的坚决。
“爹娘,对不起了!”她冲上前去,闭上双眼,那冰冷的剑锋同时穿过了两人的胸膛。
血溅四方,其中一滴飞向了乌木长门的脸上,他轻轻用衣袖拭去,却半分笑不出来。他分明听见了两声惨叫。
这个女人,居然将她父母一同杀了?
这该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冷血。
两人因剧痛开始抽搐,九歌紧紧用双手抱住他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代你们女儿向你们告别,善恶终有报,你们……放心去吧。”
直到他们停止了抽搐,九歌都没有把埋下的脸庞抬起,她泣不成声,心痛的好像用手术刀在没有麻醉的心肌上切割般。
她杀人了,她居然杀人了!这是作为一个行医多年的医生的耻辱。
灭门的痛,弑父弑母的痛。这一天,她代洛九歌记得,会永远记得!
“洛九歌。”
后面传来乌木长门的声音,九歌渐渐直起身体,抬起发红的双眼,擦了擦脸上和手上温热的鲜血。
“如何?满意了吗!”
乌木长门立在风中,仆人从轿子里取来了斗篷罩在他肩上。他的衣裳干净,发冠整洁,就连他眼上缚着的白绫都雪白无尘埃,与这周围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
九歌在想,如果他有双明亮的眼睛,那一定是完美的一张脸蛋。但如果有了一双眼瞳,他只怕是和野兽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可以放我走了吗?”
九歌站起身,想走为上策,不管今后去哪里,都不想与这个人为伍。
但很快,她被士兵包围起来,抄起了绳子一圈圈地捆住。
九歌大叫,“乌木长门,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还留着我做什么!放我走!”
“看来回府后,我确实要找个大夫好好诊治一下你的脑袋了。你忘了,你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回去成亲。”
成……成亲?!
他仍旧用手掌摩挲着拐杖上的翠玉,淡笑着,“你欠我的,终归是还了一半。剩下的,只有这双眼睛了。但不怕,我们来日方长,讨债这种事,我不喜欢着急。”
那天晚上九歌被他们五花大绑离去的时候,她记得最清楚不是洛府在火海中轰然倒塌的声音,也不是狂风略过尸体如哭泣般的声音。
而是他拄着的那柄拐杖,点在地上的哒哒声。
一声声,并不有力,却好像被隔绝其他次元的声音,有如心脏跳动的节奏。
那年皇初十三年,谁都想不到,常年开桃花的鬼洛族领地,突然刮起了大雪,似乎是老天想用这素白掩盖这场血腥的杀戮。
九歌也不曾料到,她用剑刺死洛九歌爹娘的举动,将会颠覆天下。
……
九歌不是一个喜欢追剧或是看漫画的人,她觉得由人类虚构出来的故事非常矫情不符合逻辑思维学,所以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男朋友看过电影。
她更愿意呆在医院值班室翻翻病例,或是再去书店买些专业的书籍,对她来说,这才是真实可行的生活。
她从来不羡慕偶像剧男女主角的轰轰烈烈,当然,也不会像个小女生一样幻想着自己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