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他?”苏萌还以为“伊森”的故事会和所有的家庭伦理剧里面一样,兄弟二人彼此看不顺眼,然后互相厮杀起来才对。
结果他说什么,他竟然仅仅只是可怜他?
“他必须要接受失去自己的亲身母亲,然后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认一个他才刚刚认识的男人当做父亲,然后……还要面对一群根本都看不起他的人。”
陆以深由衷地觉得陆江黎可怜,他甚至一度很想问陆江黎,如果他当初有的选的话,他会不会根本不会来到他家里。
陆以深根本不惧怕陆江黎的出现,不怕他会分走那些本该属于他的爱,那些关心,那些……所有的一切。
因为陆家上上下下,根本就没有把那个小男孩放在眼里。
他除了吃喝在陆家之外,似乎根本和陆家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陆以深脸上的笑容越发无奈起来,“其实我早就看惯了这种私生子私生女的戏码。”
这么大一个家族,里面总归有一些浪荡到天理不容的人,那种儿子女儿满天飞却浑然不知的混蛋,在当时年幼的陆以深眼里,着实没什么太稀奇的。
“本来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也就算了,直到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陆以深越说越小声。
而他身旁的苏萌已然在半瓶啤酒的摧毁之下,已经半醉了。而且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大起来,“什么?发现了什么事情?”她傻呵呵地笑道,“难道你发现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么?”
“不是。”陆以深完全忽略了苏萌说的那些玩笑话,他淡淡地说道,“当初那个女人来我家里的时候,说她得了重病已经活不久了,而我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得的是艾滋病。”
“艾——”这一回,苏萌是真的被吓到了。
“而她会得这个病,完全是拜两个人所赐。”陆以深说完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秘密,终于被他说出来了。
他背负了这么久的恨意,也稍许消散了一些。
“当初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妈就知道了他们母子两个人的存在,于是就去找他们谈判了,女人收了一比不菲的钱离开了我爸,对于这件事情,我爸一直都是知情者。”陆以深说道最后的时候,已然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了,“然后你可能不敢相信的是,我妈觉得把这么一大笔钱给一个野女人和狗杂种有些浪费,于是她故意撞伤了那个女人,然后买通了为她治疗的医生,给她换上了一个含有艾滋病患者血液的血袋。”
本来苏萌已经有些醉晕了,可是当听到“伊森”说出来的故事事,她感觉全身发凉,而且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那个女人虽然有不少钱,但是面对艾滋病这种病时,她的那点儿钱有有点儿不值一提了。这病其实有很长的 伏期,只要治疗得当,还是有可能寿终的。”陆以深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再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的瓶颈,已然没有了当初得知这件事情时的那种震惊的感觉,“但是这个女人的钱被一个投资经理偏光了,所以她不得不寻找多份兼职,以此来赚取足够的钱来换取她所需要的药。但……很可惜的是,她因为过度劳累,身体免疫力下降,于是那些 伏的病菌开始肆意蚕食她的身体,让她一下子没有办法支撑起那个家庭了。”
陆以深闭起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面忽然就出现了那天爸妈喝着红酒,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笑话一样谈论的样子。
“而且让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骗了钱的投资经理,都是他们两个人派去的。”
陆以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恶人,他面对很多人的时候不留情面,强硬起来的时候更是不讲道理。
可是比起他们两个人的所作所为,陆以深觉得自己再怎么恶,那也还至少担的起那个“人”字。
而他们……
陆以深无意当中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几乎绝望到崩溃。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分崩离析,都化作了渣渣。
他没有办法原谅她,噩梦的所作所为,因为只有恶魔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他多么希望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父母,可是他没得选择,他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父母,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唯一让陆以深感到庆幸的是,这么多年一来,陆江黎一直都活着,虽然活的并不是那么光彩,但是至少是活着。
“你恨他们吗?”苏萌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伊森”不再说话了,她才小声地问道。
“恨?”陆以深想了想,“恨吗?恨过!”
他本来引以为傲的家庭,被他们车里撕碎了。但是这些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因为陆以深后来发现,所谓家庭什么的决定权本就不在他的手里面。
他只是……
只是又惊又恐又难过,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母竟然是这个样子罢了。
他不恨,因为他没有权利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恨他们。
苏萌很想安慰“伊森”,但是他刚刚说的故事很明显超出了苏萌的常识。
不过陆以深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比苏萌所想的要轻松很多,“所以你现在还觉得你自己家人全都过世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么?”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可怕。
“不管怎样。”苏萌晃了晃手中那剩下的半瓶啤酒,她笑着将酒瓶子放到了自己的嘴边,然后认真道,“你必须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多,比如说我!”
说完这话,苏萌一边指着自己,一边将那酒瓶里面剩下的半瓶酒给喝了个干净。
“对。”陆以深宠溺地将苏萌抱在了怀里面,他低下头埋进了苏萌的长发之中,就好像以前一样轻柔地嗅着她发间的清甜味道,“至少我还有你。”
苏萌是陆以深身边的那一股清流,她很干净,从头到尾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