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一早,舒盈接到谢希文的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又有些无奈:“舒盈,看来只能用你的方案了。”
她勉强压抑心头的狂喜,装模作样表示遗憾。挂断电话,仍躺在床上的舒盈向着蚊帐上方挥舞了一下拳头,鼓励自己绝不能临阵退缩。
她立刻打电话回家,通知管家、厨师准备好烧烤用的食材。最近两周舒建华留在香港处理业务,正是天赐良机。
舒盈在小吃店遇到了路鸣,喜气洋洋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盯着她看了半天,问道:“你中彩票了?”
“瞧你,思想真庸俗。”舒盈要了一客生煎,端着碟子坐到路鸣对面。看到他面前摆着一客小笼包,她自动自觉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将它小心翼翼送到嘴边,同样小心地咬开一个口子,一口气吸干鲜美的汤汁。
路鸣喜欢看着舒盈吃东西,对于好吃的食物她会露出非常满足、幸福的表情,令看到的人不由自主食欲大增。不过她同时也有挑食的坏毛病,有些食物宁死不肯碰一口。
他“偷”回一个生煎以示公平,一边问道:“请问舒大小姐,你这么兴奋激动的情绪难道是因为大威拿下了女单冠军?”
她大声笑起来,毫不介意在他面前没有所谓的“淑女形象”。路鸣在心里唉声叹气,当一个女人把你当作“哥们”看待,百分之八十代表她对你没意思,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是她正在暗恋你……可惜,舒盈的百分之二十,给了程季康。
“下午,你、希文、季康和星彤,到我家来烧烤吧。”笑过之后,舒盈告诉路鸣自己和希文商议后的“安排”。她早上才获知希文的决定,从时间上来说,路鸣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只有我们五个人?”他狐疑得问道,直觉其中必有猫腻。
舒盈点头,再次重申:“我就邀请了你们几个。”
路鸣放下筷子,他有一种胃部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完全没了胃口。“舒盈,老实说你想干嘛?”他懒得打马虎眼,一针见血直指她抱有私心。说好得集体活动,到头来却把大部队撇下单独搞小聚会,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路鸣目光炯然,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对于搭档的敏锐,舒盈暗暗心惊。这么准的直觉,他可以去做侦探了!“希文说去年那家店不做了,他找不到可以容纳那么多人一起吃饭看直播的饭店。我给他的建议是大家吃完饭,晚上到酒吧集合,估计衡山路每家酒吧都能看球。”她耐着性子解释完前因后果,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样,我提议你们到我家来烧烤,就这么回事,没其他想法。”
对面英俊的脸流露着“信你才怪”的意思,舒盈倒吸一口凉气,败下阵来。“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我承认目的不单纯,行了吧?”她嘟起嘴装可爱,试图用“卖萌”这一招动摇搭档的意志。
路鸣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嗯哼,所以说你终于决定向某人告白了?”
“嘘!”舒盈连忙竖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不好意思得垂下头,低声说道:“你说得对,不明确说出来,总觉得很对不起只有一次的人生。”
舒盈低着头看不见路鸣阴沉的表情,那个男人此时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破坏她的计划——他不能让搭档成为这场爱情战争的“牺牲者”。
于是7月8日下午,当别墅的门铃不断地响起,舒盈惊讶地发现并未在邀请名单之列的社团成员居然都来了。
她下意识望向谢希文,以为十有八九是他通知大家的时候出了偏差。接收到她的疑问,希文朝她无奈地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同样一头雾水。
身为活动组织者,希文有义务搞清楚事态为何发生了变化。他拦住路过身边的费俊涛,困惑地问道:“猴子,谁通知你们来得?”
“路鸣!”费俊涛打开易拉罐猛灌一大口可乐,抹了抹嘴巴回答道:“他说你在外面不方便一个个通知大家,让他代发邮件通知所有人四点半到舒盈家准备烧烤,晚上一起看球。”
两人站得不远,对话内容一字不漏传入舒盈耳中。她立刻掉转视线找到人群中的路鸣,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冒火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他的T恤烧出一个洞。
后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路鸣潇洒地回过头,气定神闲回望着舒盈。
他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猖狂模样,气得她扭头就走,暗暗发誓再也不和这个欠扁的混蛋搭档。
哼,我一定能找到机会告白,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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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盈原本只准备了五个人烧烤的食材,万万没想到路鸣的恶作剧招来了网球社团全体,
在她紧急联络得到半天休假的管家后,这场二十多人的烧烤派对终得以举行。
下午六点半,程季康站在烧烤架前认真地翻转牛排。他的厨艺在这群大学生中间属于相当不错的一类,自然而然承担起“大厨”的职责。奈何他双拳难敌众口,忙活半天也仅仅给每个人喂了几串羊肉和香肠,还被不断嫌弃“烤得太慢了”!
袁星彤踮着脚为他擦汗,满脸写着心疼二字,说道:“你先吃一点,饿坏了自己不值得。”她回头扫视坐在草坪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食物的“大众”,面露不悦之色,碎碎念叨:“受不了大家,怎么好意思就看你一个人忙!”
“那群只会泡面的家伙,你指望他们越帮越忙么?”季康不以为然地笑笑,视线掠过另一边正在整理烤串的舒盈,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好了,你没看到主人也在忙碌嘛,心理平衡一点吧。”
他的表情令袁星彤徒生不快,她受不了男友在提到其他女生时露出那么温柔的神色,最可怕的是当事人完全无意识。星彤察觉到舒盈在程季康心里的比重正逐渐增大,这使得她陷入极度的不安之中,以至于他俩一有风吹草动就引得她胡思乱想,前几天舒盈生日发生的争执便是佐证。
袁星彤飞快地朝舒盈送去一瞥,但见后者专心致志于分离冰冻的食材并未发现这边的目光,暂时放下了心。她微微一笑,调侃道:“路鸣真是不像话,眼看着搭档忙东忙西的,居然不伸出援手,太过分了。”
程季康扶着额头做了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那小子还是算了吧!论吃他属第一,论干活积极性得倒着数。”
“那我过去帮忙。”星彤笑容甜美,她的乖巧赢得季康赞许得竖起了大拇指。然而待她转过身,俏丽面庞的微笑瞬间消失,她沉着脸走向埋头苦干的舒盈。
那个女生和自己一般年纪,却拥有她奋斗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的财富,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这是袁星彤第一次踏足舒家别墅时心里涌现的念头。她知道不应该嫉妒好友,无奈控制不了。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样样都比不过自己的女人,偏偏赢在了起跑线!
袁星彤忘不了程季康第一次见到那幅《独自喝酒的女人》时震惊的表情。没错,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向来只能在美术馆仰望的著名画家,竟然有一幅真迹就挂在好朋友书房的墙壁上!这份带着财富隐喻的震撼非同小可,迫使他们不得不正视“阶层”的差异,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落差。
有些人是投胎小能手,一出生就坐拥一切。袁星彤承认不该为此责怪舒盈,但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觊觎自己唯一拥有的程季康呢?
星彤走到舒盈身边,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舒盈,季康让我过来帮你。”她这样说道。
舒盈抬起头,开心的模样很难判断究竟出于哪个理由。不过袁星彤心里已有芥蒂,她自然认为是听到了程季康的名字。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肯帮忙了。”舒盈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嘟嘟囔囔抱怨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袁星彤是少数几个留意到管家带着食材回到别墅的人,再联想起自己收到得烧烤聚会消息由舒盈本人发送而其他人则是路鸣通知得,有没有古怪一眼就能看出。这场聚会原先只为五个人准备,不知为何被路鸣搞成了大阵仗,才导致手忙脚乱的现象。
对于舒盈,他们四个人是特别的朋友;而程季康,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好啦,我去把路鸣和希文叫来,没道理只有你和季康忙碌。”星彤接过她分好的羊肉串,先送到季康那边,再转身找到路鸣让他去给舒盈打下手。
路鸣身边围着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预测男单冠军的归属。去年进入温网男单决赛的两名球员同样是费德勒和纳达尔,瑞士天王击败了西班牙红土之王夺得冠军,大部分人认为费德勒一定会复制去年夺冠的历程,再一次击碎纳达尔的冠军梦想。
“我不同意,纳豆刚赢下法网,气势正盛,再加上去年失利憋着一股劲要赢回来,很有希望翻盘。”路鸣高举手中的啤酒瓶,“所以大家跟着我押纳豆准没错。”
“有道理,我也看好纳达尔。”附和路鸣的人,是和他同系的娃娃脸美女徐艳。她抬头仰视英俊的男人,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袁星彤迅速走上前,拽下路鸣举高的手臂。“好啦,没看到舒盈一个人在忙么,你过去帮她。”她直接用上命令的语气,不给他机会反对。
果然,她的严厉收到了成效,路鸣一声不吭抱着酒瓶走向舒盈,本来聚拢起来的人群也纷纷做鸟兽散。被留下的徐艳冷冷瞥了一眼星彤,嘲讽道:“想不到你还有兴趣做红娘,可惜少了点观察力,舒盈心里没他。”
“可惜,路鸣心里也没你呀。”星彤反唇相讥,与平日判若两人。她一向礼貌周到,遇到有人故意挑衅也能克制住脾气,但最近她一直心情不好,在待人接物方面也疏懒惫怠了,不再勉强自己忍耐。
徐艳似乎没料到星彤的反击如此犀利,瞬时面色一沉。眼看“开战”不可避免,程季康的吆喝声及时传来:“来来来,排队领牛排了!”他用不锈钢调匙敲着烧烤炉盖,声音传遍草坪。
徐艳恨恨地走开,临走之前甩下一句威胁:“袁星彤,你别太得意,程季康不会永远都是你的。”
这一击“稳、狠、准”,打破了包裹住不安全感的保护套。星彤木然呆立,面色灰败得仿佛输掉了整个战役。
谢希文端着一份切开的牛排走了过来,递到她面前。“星彤,这一炉牛排七分熟,你喜欢的。”说完这一句,他猛然觉得不妥,连忙加以说明:“是季康让我拿给你的。”
她伸手接过盘子,无意中碰到了希文的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大吃一惊。希文定定神仔细观察星彤的脸色,发现了不对劲。“不舒服么?”夏日炎炎,不排除她突然中暑的可能。
袁星彤扁扁嘴,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希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泫然欲泣的模样娇弱无依,足以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放心,有我在。”希文脱口而出,完全不顾会否让人产生误解。
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白瓷般的脸颊,痴缠的眼神停留在那个俊美无畴的男人身上,她一字一句说道:“他喜欢舒盈,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那就永远别让他发现。”希文的表情云淡风轻,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