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你想结束任务?我们说了才算!
[美] 珍妮·莱恩 2017-06-30 20:463,399

  等了三天,周日的凌晨四点,屋前那条街上终于连一个窥视人都没有了。即便是疯子,偶尔也需要睡个觉吧。她同样可以休息一下,但比起休息,她更渴望自由。她足不出户已近一周。

  匆匆写了张字条给爸妈,再丢一堆装备到车内,她加速驶离市区,前往仙纳度国家公园(注:Shenandoah,位于美国维吉尼亚州)。在两个钟头的车程中,她不断从后视镜窥视。她和家人行驶在这条路上的次数多到不可胜数,每次不是充满游戏、歌唱和影片,就是会做一些白日梦。唯独这次,她满腹惊惶。

  她把父母多年的训诫抛在脑后,抵达仙纳度国家公园时,没有先与管理员打声招呼,而是径自把车停在她所能找到的最荒凉小径的起点,然后步入那条树叶生长得过于茂密的小路。中午过后,她势必得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并架设帐篷;但现在,她一心只想消失在绿林中。只要能远离窥视人久一点儿,这片绿林将给她带来些许的平静——至少平静个几天。

  挂在双肩上的背包沉甸甸的,她踩着重重的步伐爬上多石的山丘,拨开蕨类植物往前走,途中不时有垂悬叶上的露珠滴到身上。前方传来奔流的水声,她振作精神,知道瀑布必定就在不远处。这是一件天赐大礼般的好事,可以让她转移注意力,远离过去二十三天霸着她不放的沉思默想。

  都是那该死的任务。

  她用力拍打一根低垂的树枝泄愤,水和树叶哗啦哗啦地往她的头上淋下。随便啦,反正附近又没有人,不怕皮肤和头发沾黏斑斑树叶的窘样被人看到。只是念头一带到其他人,她立即联想到那些持续出现、不受欢迎的影像。还有,恐惧。存在于意识边缘的恐惧。这一次,它似乎具象化了,化成她身后一连串轻柔的跫音。

  她停下来,像块石头般一动不动,一边等待,一边默祷那个声音只是她的想象。她的脑子最近时不时就会背叛她。

  停止,专注,思考。

  脚步声静止片刻,接着重新出现,变得更快。没错,她身后真的有人。现在该怎么办?

  躲在树叶后面等那人走过去?一定只是一般出来远足的路人,大概和她一样渴望独处。不过,躲起来仍似上上之策。她拔腿往前跑,拉开与对方的距离,然后投身杜鹃花叶苍翠繁茂的怀抱。

  脚步声变大了,听起来颇为沉重,暗示来者个头不小。这就是那些操纵任务的混账威胁她若是不肯对粉丝有求必应,必会招致的“后果”吗?但是,面对那些随时打电话来的怪人、跟进厕所的讨厌鬼,以及把她和其他玩家的照片置于瞄准线上做出恐怖网站的精神病,谁能期待她会和颜悦色?自从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应付后,便谎称自己病了,过去一周都待在家中。可是她没办法永远躲起来,也不可能申请得到保护令,勒令整个儿星球的人都离她远一点儿。

  身后那人靠近了,她的呼吸变得又急又浅。对方的脚步听起来有种节奏感,从容不迫。或许不是人类。真好笑,闯入者可能是只黑熊,反而不像远足的人那么令她惊恐。也或者那些足音根本不是真的,这一切可能只是场梦,仿佛她在任务进行期间及结束之后,每个自认清醒的思绪都是被别人操纵的。她越来越难以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偷溜去购物商场的那次便是一例。她在杂志里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亲爱的艾比盖尔,你想结束任务?我们说了才算。”

  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她会去那家店,又知道她会翻阅那本杂志呢?当她快速地翻过架上每一本杂志,看看其他本是否也被动过手脚时,那张可憎的字条竟不翼而飞,宛如未曾存在过。大概是被其中一个“我们”偷走了——那些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名的“我们”。最糟的事情莫过于此:搞不清楚敌人的模样,自己的影像却到处泛滥,有如某种变态的交换卡。

  现在,脚步声之外,又多了口哨声。纵使她的想象力再活跃,也无法创造出一头懂得吹《彩虹曲》(注: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电影《绿野仙踪》中的著名插曲)的野兽。她决定相信对方只是个心情愉悦的远足旅人,双眼偏偏忍不住泛起泪水。

  脚步声停歇,邻近的树丛发出沙沙声响,她往枝叶更深处蹲了进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

  她大吃一惊,紧贴着身后的树木,希望自己刚刚爬了上去。方圆几里不见其他人影,她飞快地瞥了手机一眼,发现这里收不到信号。不意外。她的手机最近只会传送悲惨给她。

  她隐匿其中的杜鹃花丛被分了开来,露出一张斗牛犬般、呼吸带有培根味的男人脸孔。噢,天啊,不知道折磨她的人长什么样还比较好。不论这辈子多么漫长或是多么短暂,这人势必成为她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用肥硕的双手把树枝推得更开:“甜心,你为什么不出来呢?这样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会容易些。”

  她身上的肌肉全缩了起来,膝盖几乎撑不住身体,满腔的恐惧比任务最后一回合面对整个儿房间的蛇时还要高涨,而那原本才是这个世间最令她胆战心惊的事。

  尽管胸腔饱受战栗之苦,她不知怎的找到了说话的力量:“走开,混蛋。”

  男人吓了一跳:“没有必要发脾气,我一直是你最大的支持者。”

  她的视线急急投向阴暗的矮树丛,只有一个选择还有点儿希望。她让背包从双肩往下滑落,接着纵身跃向树枝最细的部分。即便如此,当她在小径上拍打着树枝往前跑时,双臂仍惨遭刮伤。很不幸地,男人挡在她回车子的路上,她不得不向着山坡的林地深处逃跑。

  她奋力疾奔,身后响起隆隆如雷的脚步声,不过所有的声音很快就被前方瀑布崩落的水流声吸纳得一干二净。靠近摇摇欲坠的栏杆看台时,瀑布细致的水雾喷洒到她的脸上。除了从陡峭多石的峭壁往下爬,前方已无路可走,而那些圆石上遍布着厚而滑的青苔。

  刺耳的口哨声从身后传来,音调之高,连水声也掩盖不了。她转身面对男人,注意到他的口袋鼓胀,形状凹凸不平,不由得联想到“妙探寻凶”(注:Clue,英国桌上卡片游戏,陆续发展出各种版本,是一款经典推理游戏)中的各种武器。这个男人的手臂像周遭的树干那样粗壮,哪里还需要拿什么烛台或刀才能杀人?他要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她前一晚没和其他玩家一道出席“尾声”的拍摄,这个偏激的粉丝就决定要惩罚她?看节目的时候,她以手掩嘴,发现玩家同伴虽然谈笑风生,但其实个个眼袋暗沉,脸颊抽搐。他们没有人会再回她短信,仿佛与她来往这件事比被不知名的人纠缠更具威胁性。真是疯了。加入任务之初,没有人对跟踪狂和跟拍视频提过一个字。

  她紧抓着湿滑的金属杆爬过栏杆。她能在不跌断脖子的情况下往下走到河边吗?

  “不需要这样,艾比盖尔。”男人咕哝着说,伸手探入口袋,“回来这里跟我配合,拍下别人都拍不到的内容,赢他个一千来分。”

  分?他一定是跟拍玩家的疯子之一,渴望得到其他窥视人的敬意,同时替自己赢得一些票数或是分数。如果有法子可以衡量她的恐惧指数,这家伙肯定会让指数冲到最顶端。这些变态对这种事最兴奋了。但这人要的会不会不止于此?想到这里,她的喉咙一紧。

  深呼吸。专注去想一条退路。

  男人的头朝她的方向歪了歪,像是正在思考打光和构图。他有可能只是想拍她的照片吗?当他缓缓地把手从口袋中抽出来时,她屏住呼吸,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怪了,这一生所有的回忆居然没在眼前一闪而过。相反地,她想起八年级时在英文班上看过的电影《美女还是老虎?》(注:The Lady or the Tiger?,描述一个国王规定嫌疑犯须上竞技场接受天意审判,在两扇门中选择其一决定生死。门后可能是老虎,也可能是美女,若是老虎便会命丧虎口,若是美女则需与美女结婚)。那部片子吊足观众的胃口,让她看得心烦意乱。为什么他们就不能选定一个结尾呢?

  眼前这个陌生人掏出来的可能是一台相机,也可能是一把手枪,取决于他想偷的是她的照片还是生命。她呜咽一声,意识到自己多么希望从来没有梦想过要参加挑战,如此一来,这真实无比的恐怖就会画下句点。

  男人从右口袋掏出一台迷你得宛如可爱小虫的黑色相机。她吐了口气,把泪水吞回肚里。所以,只是要拍张照片。或许她真的很努力假笑一下的话,这件事就旋即宣告结束。然后她就狂奔回小径,飙快车回家,今天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或者,明天也是。窥视人终究会对她失去兴趣,特别是任务展开了新的一届,又有了新一批的玩家之后。

  “笑得漂亮一点儿。”面前的男人说。

  她瞪着他,试着牵动嘴角。一滴汗珠落到她的太阳穴,紧接着又来一滴。几秒后,这件事便将彻底终结。

  咔嚓。

  她呼出一口气。好吧,如果那就是他要的,很好。唔,不是很好,但还过得去。

  男人歪嘴露齿一笑,伸手探入另一个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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