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不禁苦笑。
晚上，代踪亲自来医院看望她。他带了很多吃的喝的过来，但医生吩咐过瑞雪只能吃点清汤寡水，所以代踪很不厚道地当着瑞雪的面打开一个整整装了三斤小龙虾的便当盒，纤长性感的十指戴上透明手套，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老板，你不带这么整我的啊！”瑞雪看着代踪灵活自如地剥开一只只鲜红明亮的小龙虾，再一口把鲜美的龙虾肉塞进嘴巴里，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当场吐血身亡，这样眼不见为净。
“我这是惩罚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硬要死撑，罔顾生命健康，所以连小龙虾也吃不了！”
“好吧好吧，我知错了，请您高抬贵手行不？”瑞雪欲哭无泪地求饶道，“请您带着这些香喷喷、待会要被您吃进肚子里的小龙虾们离开病房吧，再这样下去，您恐怕又得当场看到我再晕过去一次。”
代踪被她的话逗笑，笑得很开心，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作为她的领导，他一向见到的司徒瑞雪都是雷厉风行的样子，尤其是这一年来，他几乎没有见过她发自肺腑地笑过，他最多只是偶尔见到她为了工作需要假惺惺地扯扯嘴角，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其实很不喜欢看到她这样。
他希望她可以多笑笑，她笑起来明明那么明艳照人。
“瑞雪，你平时就该像刚才那样，适当地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适当地弯起嘴角开怀一笑，你这样才会重新快乐起来。”
听他这么说，瑞雪的心里莫名一紧，她平日和代踪交流最多都是关于工作的事情，别说是像这样的聊天，印象里几乎没有。她仿佛也看到代踪私下里的一面。
关于代踪，他今年三十五岁，是美籍华人，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珠，八年前结过一次婚，四年前离的婚，后来没有再谈恋爱，三年前来到广州开公司创业，瑞雪是第一批员工，一直跟着他做事，直到今天。
“谢谢老板，我以后尽力多笑一下，争取让您满意。”
代踪收起笑脸，恢复平日工作时候的严肃和正经，“你给我听好了，你开心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你不用带着讨好别人的目的去做这件事，这样你也得不到快乐。”
“我是希望你可以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快乐。”
发自内心地感觉快乐……谈何容易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重新感受快乐！换做平日，瑞雪肯定花费力气和他争论一番，但她现在人在医院，没必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代踪今天的话好像有点儿多，瑞雪听他的话，虚虚地支了一个笑容，他很满意，脸上的笑容绽得很大，等他离开以后，嘴角又不自然地下垂起来。
瑞雪习惯做女强人，忽然之间闲了下来，有点儿无所适从。
她莫名地想起远在法国的白晨，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肯回来，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又闯什么祸，她每次想到他准能头疼，明明被代踪强硬要求住院休息一晚上，什么也不要想的，眼前闪过那家伙的模样后，她就有点不愉快。
总感觉那家伙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当然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她看不顺眼那家伙，但起码她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情。
她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登录微信，然后点开那家伙的头像，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敲下一行字，手指都快要僵硬了，最后也只能按下一个“？”然后发过去。
然而这家伙一直没有回复。
“他是睡着了吗？这人的心真大！红酒庄旁边的葡萄园都要整个拆掉了，他竟然还有心思睡觉，拜托，看看手机可以吗？”
瑞雪没有一直等他，她虽然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瞌睡虫像是商量好似的朝她围攻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合上眼睛，然后沉沉睡过去的。睡至后半夜，一直捏在掌心里的手机莫名震颤了一下，她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代踪安排她睡的是三人病房，其他两个病患已经呼呼睡着，她不好意思吵到别人，连忙闪进卫生间看信息。
她只看到白晨发来一句话，“瑞雪，你现在方便语音吗？我有点话想问你！”
事后想起来，瑞雪觉得当时的自己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没有噼里啪啦敲下几行字把白晨骂回去就算了，竟然主动对他发起语音消息。
另外一边，白晨还和上次一样，从梦里惊醒，然而这一次他的心跳得飞快，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和眼睛，那上面的疼痛感仍然还在，他总感觉喝下了这些瓶身只写着数字没有其他信息的红酒以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改变，他制止不了这种变化的发生！
和瑞雪接通语音信息以后，白晨徒劳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他这两天的奇遇，他转念一想，他就算原原本本把所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告诉瑞雪，瑞雪肯定也不会相信，而且会建议他立刻找一家最近的医院去看看精神科。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连瑞雪说这些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态都能脑补出来。
他也很珍惜这一次的语音机会，因为从前他打语音电话的时候，瑞雪通常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按掉，这次是破天荒的一次，所以他更不想破坏这次好不容易偷来一样的机会。
“喂，”瑞雪怕外面的病人被吵醒，故意压下声音说话。白晨不知道瑞雪工作劳累而晕倒过去的事情，瑞雪也没打算告诉他，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在电话里头大呼小叫的，她也会因此更讨厌他、嫌弃他。“你到底有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是凌晨三点？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