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在宫中得意惯了,一直以来还没有人敢拦她,此时听到安公公这样没来由的一句话如何能够不恼怒。
她尽量收敛起自己的脾气,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见到陛下,恢复之前的恩宠,不然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她在这个宫中就真的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为什么?”这下华妃厉声问道,说话的语气都平添了几份怒气。
“陛下在炼丹房的时候并不允许有人打扰他,若是龙颜大怒,怕是娘娘你也担当不起。”安公公低声道,毕竟在宫中呆久了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在加上眼前这位怕也是不好惹的主,因此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华妃听后,径直走到门口,边走边道:“本宫今日来就是要来见皇上的,这么多日子没见着皇上了,本宫不会就此离开的。”
安公公瞧见华妃推着门走了进去,暗道不好,连忙拦住华妃身后的一众侍女,对她们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待会陛下怕是要生气了。”
那些宫女倒是好说话的,点点头就留在原地了。
华妃推门走进去,闻见了扑鼻的药味面皱了皱眉头。她极讨厌药味,那种苦涩,难闻的味道。而当她看见躺在榻上的那个人,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时,她震惊了。
眼前那个人就是昔日权倾天下的皇帝?可瞧着他瘦骨如柴的样子,还有眼里透露出的呆滞的目光,哪里还有从前的仪态。
华妃吓的用手帕子捂住了嘴,良久,才走上前去,道了声:“皇上。”
皇上似乎也瞧见了她,缓缓转头,目光许久才焦距在她脸上,而后道:“滚出去。”他眼里有着压抑着的怒气。
华妃这下是真的吓傻了,直愣愣的,皇帝有些不耐烦,说话更大声了些:“朕叫你快滚出去,听见没有。”
华妃没想到昔日对自己恩爱有加的皇上会如此对待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表现在脸上,以前皇上最吃这一套,今天非但不关心,反而脸上的怒气更重了。
“我让你滚出去听见没有?”皇帝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华妃彻底被皇帝的神色镇住,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的皇帝更加愤怒,急匆匆的推出去。
“娘娘!”华妃身边的侍女看她脸色不对,急忙走过去,华妃不理会他们,往自己宫走去。
看着华妃远去的身影,安公公摇了摇头。他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同情的,只是如今皇上不同往日了。安公公虽然对于皇帝如今的健康状况很是担忧,但是瞧见神医张思之的安然若素,他还是有些放心的。
人家神医都什么也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呢,反正出了事第一时间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或者长远一点说,皇帝如今怕是不行了,底下那么多的皇子挣破头颅都要抢到上面的那个位置,若是实在不行……他还是要捡个高枝来攀。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皇帝躺在榻上,眯着眼看着前方,眼前不过是张檀木桌,并几张凳子,就这样简单的家具,可是他却有些痴痴的望着。
因为此时他眼里出现了幻境,他瞧见了蓬莱仙岛,白云飘飘,而他身处一处云端之上,身边有无数貌美宫娥在徘徊着,这是人间仙境,果然是人间仙境。
一切美好来源于此,像是他心底处最热切的渴望,他如此渴望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他觉得他自己就快要融化进这云雾里了。
可是许久,云雾散去了,一切回归现实,眼前是紫檀木桌椅,有阳光从外头射进来,打在桌子上,叫他觉得刺眼的很,他似乎忘了时辰,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他这故事害怕失去那一切,他害怕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于是张口高声大喊:“张神医,张神医……快……快帮朕把那梦境给变回来。”
前方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脚步轻盈的走上前来,应了声是,便拿起了皇帝的烟斗,而后在一旁捣鼓着。
皇帝想直起身来看看,却不想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可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着急的是何时才能瞧见那仙境,那他用尽了一辈子的力量才勉强能看上一眼的梦境。
及至张思之把那烟斗递给他,他便用他那干枯瘦梢的快见着骨头的手紧紧捏着那烟斗,那样子好像是许久未曾吃饭的人看到饭菜时的狼吞虎咽。
这时皇帝又露出了痴痴的笑容,瞧着眼前根本不存在的景物,眼睛死死的盯着。
他似乎快死了。
张思之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有些无可奈何。他想死,他也阻止不了。于是他便又走到旁边的一处药堆处,在一片杂乱的地方,找了一支笔,一张纸,而后写了几行字,绑在他饲养的信鸽身上,打开窗户,叫它飞了出去。
如今,怕是大局已定,剩下的便是看七皇子的人为了。
凤夜收到了张思之的飞鸽传书,他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皇帝命不久矣,叫凤夜提前做好准备。
凤夜自然知道张思之想叫他干什么勾当,可是如今京城之地尚未稳固,他在众多皇子中正处于左右抗衡的境地,若是这个时候有了一些图谋不轨之心,被一些有心人看在眼里,还不得乘势叫他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与顾惜月谋划了那样久,绝不能因为此次先机而导致最后的失败。
顾惜月也瞧见了凤夜手上的那纸,稍作分析,便道:“皇上如今命不久矣,可是我们还不能动手,但若是皇上死了,眼看的皇权怕是要落入他人手里了。”
凤夜赞同的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思之那小子,居然把想把皇上整死,虽说如今皇上心思不正,但是若说他死了,我们的麻烦更多。”
“为今之计,只有一策,要么叫他别死的那么早,要么等他死的时候找个人假扮他。”
顾惜月手撑着那红木桌子,抬眼对上了凤夜的眸子,接口道:“找个人假冒他,得易容,得学声势,得学眼神,这个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的。
叫他别死的那么早……张思之配的药方是我给的,嗯……我可以试着去配一些轻和点的药给张思之送过去。”
顾惜月理完思绪之后,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一样笑的眉眼弯弯,眼睛亮亮的,看着凤夜不禁一怔。
凤夜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温柔一笑,他知道,顾惜月一直都在帮他,不求任何回报。
夜里,顾惜月一直呆在书房里,身边放着一沓纸,她苦思冥想着要用什么药,有时候真的是下毒容易解毒难。
解药永远是慢于毒药发明出来的,而当初她配那份药方的时候,张思之也有参与,他们俩讨论出来的结果如今却叫她一个人来寻求解除的方法,确实有些难想。
天空外一轮圆月升起,星星窸窸窣窣的星罗棋布。桌台上点着一枚蜡烛,烛火热烈的燃烧着,要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光。
顾惜月有些犯困的揉揉眼睛,继而想要倒杯水来喝喝。白天她是哄凤夜的,她不忍心凤夜操心那么多事情,便打包票把这件事交给她,而后跟他说今晚她有事就不跟他一起睡觉了。而如今,她在各种药方的比例配算中快要崩溃了。
她伸手去倒水,却不想有一只手更快过她,抢在她前头拿起茶壶,到了一杯水,再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又把那茶杯放在她手里,那人道:“惜月,你辛苦了。”
顾惜月此时自然想不到凤夜会过来,瞧着他眉眼在烛火中显得迤逦异常,笑道:“这个方子快写出来了,你赶紧去休息吧,还有事情叫你忙的呢。”
谁知凤夜却不走,他低头瞧着顾惜月写的乱七八糟的纸,皱眉看了好一会儿,道:“你还没有把先前那迷幻药的药方子写出来呢。”
“嗯?”顾惜月怔怔的,似乎还没想明白过来。
瞧着她这样子,凤夜真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上几口,然而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解药的药方没写出来,那么皇帝死了,他们日后的日子有的操心的了。
于是他道:“虽然我对医理不是特别理解,但是我明白,相生相克的道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考虑,把那张药方子写出来,到时候根据比例把其相克的药一一配比出来,或许就有用了。”凤夜眼睛柔柔的盯着顾惜月。
顾惜月想了想,再想了想,顿时拍头道:“对啊,这样简单的道理我如何想不明白呢?真是笨。”
此时凤夜已经走到她身前,拥着她,道:“不准说自己笨,你比我还聪明。”
顾惜月完全沉浸在得到答案的欣喜中,又想了想,道:“可是有一点,皇上用了那药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解药这样下去显得药性猛了些,以皇帝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了。”
凤夜疑惑的瞧着顾惜月,顾惜月拿笔在纸上画了张图,只瞧她涂涂改改写写画画,终于扬着那纸张在凤夜面前,笑嘻嘻道:“好办了,我明天就去配药,之后你找个人送到张思之身边吧,这样子,皇上大概便不会这样早死了。”说完她又笑了笑。
凤夜揉了揉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唇瓣,道:“现下,我们可以去睡觉了没?”
顾惜月红了脸。
皇宫内院,张思之如今可谓是两袖清风,闲着没事干就在那里闲着,他如今也不炼丹了,因为他自己其实也再清楚不过那些都是些哄人的玩意,玩这个纯属浪费时间,不过玩玩皇帝老儿,他还是挺有兴趣的。而如今,皇帝看起来都快要死了,他自然也觉得了然无趣。
凤夜叫他好生看好皇帝,不要再给他那么大量的迷幻剂了,免得真的死了大家就不好交代了。
张思之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想想他是站着凤夜这一边的,若是此时凤夜乱了阵脚,他也不好办了。如果凤夜怪罪下来,只怕自己也担待不起,想着心里有些害怕。